顧府眾人四下尋不著的顧二爺,此刻正像個幽魂,躊躇在一幢宅子前。
末了,他咬了咬牙,拳頭猛敲幾下,“開門,開門!”
許久,門吱呀一聲打開,有個老婦人伸出頭,“你找誰?”
顧二爺磨了磨後槽牙,“跟你家主子說,我是她男人!”
老女人驚的眼珠子都瞪了出來,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男子竟然是顧府二爺。
如果說,這世界有一種相見,是麵目全非的話,那麼顧二爺夫妻便是如此。
顧鬆濤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枯瘦的女人,曾是那個神彩飛揚,豐腴美貌的郡主。
趙華陽更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胡子邋遢,麵色發青的男人,是赫赫有名的風流才子顧二爺。
兩人看著對方,足足有半盞茶的時間,同時長長的心裏發出一聲歎。
恍若隔世啊。
顧鬆濤深吸一口氣,正欲開口,卻見趙華陽依舊淩厲的目光,頓時蔫了下去,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趙華陽也不說話,垂下臉扶淚,半晌後,才開口道:“你來做什麼?”
顧鬆濤按著進門前打好的腹稿,哀聲道:“我來接你回府。你我到底夫妻一場,也不曾和離,你在外頭這樣住著,也不像樣子。”
趙華陽心中微驚,嘴裏卻不慌不忙道:“怕不是來接我吧。”
“這叫什麼話,我不來接你,還能接誰。”
趙華陽臉色一哀,絞著帕子泣道:“我如今還有什麼臉麵回去。就讓我死在外頭吧。”
顧鬆濤心中一動,也不聲響,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就勢起身坐到女人邊上,“你放心,有我在,府裏無人敢說。華陽,咱們如今都這樣了,下半輩子就守著就好好過吧。”
趙華陽見他情真意切,不由心軟一半。
老齊王府沒了,她們孤兒寡母雖然不愁吃喝,到底沒個男人撐門麵,再加上皇上對她們母女,遲遲未有發落,懸著一顆心,日子過得有些提心吊膽。
隻是想著女兒的交待,她心下一動,故意放柔了聲音道:“你當真想與我好好過日子,不嫌棄老齊王府的事?”
顧鬆濤見她鬆開了眉眼,伸手攬過女人的肩,柔聲道:“這還有假。”
趙華陽喜笑顏開道:“算你還有幾分良心。正好這宅子也到期了,咱們收拾收拾就動身吧。”
像是大冬天潑了一盆涼水,顧鬆滔猛的一驚,縮回手,推開她道:“你說什麼?”
趙華陽心裏咯噔一下,臉上絲毫不露,隻盈盈淚眼望著男人,道:“你若不來,我也要找上門了。這宅子是租憑來的,快到期了,我們孤兒寡母的都不知道能往哪裏去。二爺,你放心,從今往後我……我都聽你的,再不使小性子打你罵你了。”
顧鬆濤徹底懵了。不是說老齊王妃臨死前,把所有的銀錢都給了趙華陽嗎,難道傳言有假。
似不敢相信一般,顧鬆濤凝神盯著趙華陽看,一件半新不舊的灰色竹葉對襟褙子,頭上珠釵也無。
趙華陽見他如此,心裏涼成一片,咬牙伸手握住男人的,柔聲道:“二爺為何如此看我?”
冰涼的手握上來,顧鬆濤驚得連忙甩掉,冷笑連連。
“二爺?”
趙華陽不甘心,又纏上去。
顧鬆濤氣得一推。
哼,他求上門不過是為了銀子,既然這女人連銀子都沒有了,還求個鬼啊。
“二爺,二爺,大事不好了,老爺他……老爺他……不行了,小的找得您好苦啊,快跟小的走,遲了可就晚了!”
顧府總管急得滿頭是汗的跑進來,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拉著顧二爺便往外跑。
顧鬆濤前頭被趙華陽一驚,後頭又被父親的事一驚,整個人像踩在雲端上,失魂落魄的離去。
屏風後頭,吳雁玲悄然走出來,冷笑道:“母親,這樣的男人和離了吧。”
趙華陽心裏冷成一片,這些天來,心裏最後的一點子希望也破滅了,忍不住放聲大哭道:“兒啊,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熬啊!”
吳雁玲臉上半分波瀾也沒有,豔麗的臉上帶著一抹狠厲。
“母親,你且信我,一切都會好起的!”
深夜子時。
顧青莞拖著疲倦的身體坐上馬車,蔣弘文正瞪著兩隻大眼睛看她。
“如何?”
顧青莞被冷風一吹,腦子已不像剛才那樣漲疼,抬頭道:“此人的肺病已經很嚴重了,牢裏光線實在太暗,針行不起來。倘若要治,隻有把人弄出來。還有……”
“還有什麼?”蔣弘文正聽得仔細,見她突然沒了下文。
顧青莞的撫上額頭,歎息著道:“還有……他真的活不過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