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慶帝怒不可遏道:“朕未想到,還有如此膽大之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行凶。”
天子一怒,怒上雲霄。
張雲龍伏倒在地,不敢起身。
寶慶帝深吸一口氣,“起來說話。”
張雲龍起身,道:“皇上,臣一路思慮,覺得事情很有幾分蹊蹺。”
“你說!”
“壽王出事,第一時間傳至京中,蔣侍郎悄然而出,為何還會遭人襲擊,誰泄露了消息。”
張雲龍款款道來:“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違,再次追殺,誰這麼想要壽王的命?”
寶慶帝撣了撣衣袖,臉上漸漸平靜,“你覺得是誰?”
張雲龍正色道:“皇上,臣奉命追查下毒一事,發現賢王府未有任何風吹草動。”
“英國公府呢?”
“英國公府平靜如初。其它兩王,也未有動靜。”
寶慶帝“嗯”了一聲,冷笑道:“明上未有動靜,不代表暗下未有。”
張雲龍心裏咯噔下,不敢答話。
許久,寶慶帝又開口,“以你之見,朕當如何?”
“臣以為,當速速派人將壽王接回京中。”張雲龍言罷,默默垂下了頭。
屋中一時,靜了下來。
“雲龍,”
皇帝淡淡道:“你可知,朕為何要將老八送入西軍?”
張雲龍黑眸一轉,道:“皇上深謀遠慮,臣不敢妄猜!”
“天下,不能交給無能之輩。大周的江山若要千秋萬代,必要能者居之。廢太子文滔武略,原本是繼承大統的最佳人遠,誰知他竟……”
張雲龍頭垂更低。
皇帝臉色變了變,“瑞王是被皇後,老齊王府拖累了。康王,靜王生母出身普通,性子柔弱,都非最佳人選。還剩下一個老三,一個老八。”
張雲龍頭一回聽皇帝說起諸子,當即凝神。
“朕將他們倆,一個留在京中,一個遠赴軍中,也是想要考校一番。”
皇帝眼光一閃,痛心道:“皇權之路,從來血腥,朕有十多個兄弟,太子睿智,性子柔弱;二哥寫得一手錦繡文章,迂腐不堪;三哥武藝高強,母族太過強盛……先帝的江山若交到他們手中,如何會有今日的盛世。”
張雲龍聽得心驚膽寒,後背冷汗涔涔而下。
寶慶帝一字一句道:“故朕立諸,不以嫡長,能者居上。”
“皇上英明!”張雲龍再次拜伏下去。
“雲龍可曾觀察過,林間的野獸?”
“回皇上,不曾。”
“野獸之間經過博弈,廝殺,爭鬥,勝者方有能力統領一方天下。朕命顧女醫私自出京,已然偏袒了老八,朕從前也護他太多。倘若他有意染指皇位,這個關,得他自己闖過去。”
張雲龍隻覺得腳下冷風颼颼,冷汗淋漓!
怪不得先太子被廢後,久不立太子,怪不得兩王爭半,皇上不偏不倚。
皇上的真正用意,是要選出一個能權掌天下的明君。
那麼,皇上所謂的兄弟相親,手足相親,不過時機未到時,用來維持諸王之間平衡的煙霧彈。
張雲龍額上汗滴如雨。他跟隨皇上十幾年,深得皇寵,卻始終不曾明白過來,帝心竟如此深不可測。
若非皇上親口說出,世間又有誰能猜透。
“人的本性,與野獸無異,朕為了這大周的江山,便要下得了狠手。雲龍啊,朕首先是君,其次才為父。”
寶慶帝神情落幕,“先帝在時,權臣當道;再往前,外戚專權;再看今日朕之江山,穩若湯固。這便是明君的好處。所以,朕不能幫。”
皇宮裏,晨曦落在人周身,一室暖意。
李公公抬眼,瞧著背手而立的皇上,又瞧了瞧沙漏,嘴唇動了動動,到底沒有說話。
半個時辰前,張雲龍匆匆入宮,與皇上密談一番後離去,皇上便站在此處,久久未有動靜。
眼看上朝的時間到了,這……總不能讓滿朝文開等吧!
“皇上,時辰到了!”李公公硬著頭皮,小聲提點。
寶慶帝轉過身,眼窩下多了兩抹鬱青之色,嘴角的淺騰蛇紋更深了,整張臉有些肅殺的冷意。
李公公微驚,囁嚅的道:“皇上,該上朝了。”
寶慶帝斜睨他一眼,皺眉道:“今日朕身子不適,停朝一日。”
李公公心裏咯噔了一下,忙甩著拂塵出去傳旨。
“等等,傳賢王,康王,靜王進宮!”帝王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威嚴無比。
李公公回首,掩住眼底的驚色,道:“是,皇上。”
三王入宮時,宮門早已大開。
蘇子語當值,見人來,忙迎步上前行禮。見禮後,賢王略說幾句,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