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語神色冷冷,“大宅門裏,禍從口出,三奶奶也是世家出身,當管好自己身邊的人,免得落人口舌。”
殷黛眉神色有幾分尷尬,胸口起伏幾下,道:“還不快向三爺陪個不是。”
碧玉一聽,忙上前陪禮,心裏在暗暗後怕。
蘇子語倒了杯茶,潤了潤口,道:“以後不要再讓我聽見。一會吊唁的人要來,就算三奶奶不喜我母親,也該在靈堂守著,別讓人家瞧了笑話。”
話語冷清,沒有一絲溫度。
言罷,他轉身離去,剩下一主一仆麵麵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碧玉老成,看著小姐陰睛不定的臉,道:“小姐,姑爺是個孝順的人,這會心情肯定不好,說話有些重,你別往心裏去。”
殷黛眉隻覺得腦中一陣輕微暈眩,醒悟過來,一笑道:“放心,我不會生他的氣的。”
紅綢揭下,換了白緞,一場喜事變喪事,全京城嘩然。
蘇府吊唁之人絡繹不絕,蘇青攜三子迎來送往,靈堂裏三位媳婦並數位小輩披麻戴孝,嚎哭燒紙,悲傷不已。
幾分真心,幾分假心,不得而知。
蘇家因為大婚之事,早已弄得人人疲勞,就等著大婚一過,好歇上一歇,不曾想又出了這事,一番折騰,當下便有人支撐不住,病倒了幾位。
不過短短時辰,蘇府便有流言出來,隻道新進府的三奶奶果然命太硬,剛過門就克死了婆婆,不是什麼好兆頭。
殷黛眉中午休息,從靈堂走回自個院子,聽到下人們竊竊私語,驚的臉色變了幾變,強忍著回到了房裏,眼淚才瑟瑟而落。
心底的陰鬱慢慢浮上,她有種衝動,想要伏在男人懷裏大哭一場。
碧玉在一旁瞧著心疼,想勸又不如如何勸,陪著一道偷偷抹淚。隻心裏卻也忍不住狐疑,莫非小姐的命,真如延古寺的老和尚說的那般?
月上柳梢。
靈堂應是大房夫婦上夜,然蘇子語依舊未歸。
殷黛眉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便有些心急,派了兩個丫鬟往前院打聽。
片刻後,丫鬟進來回話,說姑爺脫了孝服往外頭去了,尚未回府。
殷黛眉聽罷,怔愣了半天,心中酸澀難當。
一晃成親兩日,她與子語寥寥數語,除了在靈堂能見到他的人外,等閑連人都見不著。
內宅女子,等閑出不了二門,男人在外頭,若不命小廝報個訊,跟本不知其蹤跡。
倘若在英國公府,別說是二門,便是父親的書房,她都可隨意出入;可這裏是蘇府,她一個新嫁過來的女子,再如何也要守著規矩。
三更時分。
殷黛眉實在等得心慌意亂。
她與子語七年相思,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就算夫人去世,可他總該派個人過來吱會一聲。
這樣行事,既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夫妻,也絕不可能如此。
殷黛眉心底的慌張慢慢漾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麼期盼了這麼久的大婚,會是這樣的一翻景象,莫非是因為婚禮上的那一出。
想至此,眼前浮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那慌張如波紋般漾了一圈又一圈。
不行,今夜她定要問個清楚。
子時一過,蘇子語進屋,見女子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含笑看著她,眉頭輕輕皺了皺。
他回來了!
殷黛眉臉上一喜,忙起身迎上去,伸手想要替他脫了外衫。卻不想男子輕巧的避開。
“不用了,我自己來。”
殷黛眉手中落空,訕訕道:“子語,我們是夫妻,妻子侍候丈夫,是天經地義的事。”
蘇子語深看她一眼,“我不習慣外人的觸碰。你先睡,我去淨房。”
殷黛眉不敢置信的看著男人消失的衣角,臉上的笑意一點點逝去。
從前,她入蘇府,按禮給夫人請安,夫人說不見外人,拒她千裏。
她雖心有不甘,卻一笑了之。自古婆媳是天敵,她來請安,不過是想讓子語看到她的賢惠。那個女人與她來說,隻是個無甚重要的人。
而現在,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連蘇子稱呼她是外人。他們是夫妻,當是最親密的人啊!
殷黛眉回神,淨房的水聲漸消,她深吸一口氣,慌忙試去眼中的淚水,換上了笑容。
蘇子語走出來,看著女子明媚的笑顏,眼底深深厭惡,“我還要與兩位兄長商議出殯一事,你先睡。我一會就來。”
“子語,等等!”
蘇子語回首,目光冷清。
再燦爛的笑容,都抵不住心底這一刻的失望,殷黛眉肩微微一動,心底痛苦掙紮,最後咬咬唇瓣,道:“子語,你怎麼了,為什麼變得這樣陌生。”
蘇子語一笑,如從前般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