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的主人一襲錦袍,膚色偏暗,長眉入鬢,貴氣逼人,正是趙璟琰。與他一同而往入的,自然是蔣弘文。
顧青莞一見這兩人,臉色微有些不自然,目光在趙璟琰身上劃過,淡淡一笑。
趙璟琰看似懶懶的回望過去,心裏卻已難自持。
幾日不見,瞧著都有些恍惚了,眉眼還是那眉眼,柔唇還是那柔唇,微光裏卻又添了幾分媚態,美極了。
曹子昂對蔣七爺很熟悉,前頭那位則頭一回見,然而他一猜便猜出了此人是誰,忙下跪道:“太子爺安好。”
月娘和錢福同時跪下。今時不同往日,眼前的這一位將來是帝王,該有的禮一樣都不可少。
趙璟琰手一抬,親手將錢福,月娘扶起,目光落在地上男子的身上,微冷。
“辨得出我是誰,看來是個聰明的。曹家一案,若不是顧女醫,隻怕是難。我素來敬重曹老為人,子昂可別令我失望啊。”
曹子昂心頭一凜,忙戰戰兢兢道:“子昂絕不是那背信棄義之人。”
趙璟琰在外頭早已聽了大半,遂道:“起來吧,十年期滿,我會舉薦你入太醫院。”
此言一出,顧青莞與曹子昂心裏同時咯噔一下。
顧青莞想,亭林怎知十年賣身一事?
曹子昂則想,太子爺連這個兒都知道,可見青莞與太子關係非淺。曹家平反這連串的事情,隻怕都與太子有關。
曹梓曦見哥哥低頭不語,又怕他說出拒絕的話來,忙轉了身伏地拜謝道:“民女多謝太子恩惠。”
趙璟琰眼風都吝嗇給,朝著青莞柔聲道:“外頭開始飄雪了,有道是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命人在水榭支了炭盆,弄些清淡小菜,把史小姐叫上,賞賞夜雪吧。”
說得倒詩情畫意。
顧青莞朝月娘、錢福遞了個眼色後,眸光微微一暖,徑直走了出去。
趙璟琰朝蔣弘文挑挑俊眉,翩翩而出。
曹家兄妹待人都離去,方才起身。
從頭到尾,青莞都不曾向太子行過一個禮,也不曾說過一句話,這樣的關係隻怕……
曹子昂眼中露出狐疑,想著三月前京中的那些個流言,心中莫名一動。
曹梓曦看著外頭的夜色,低喃道:“早知道六小姐與太子爺的交情這樣好,那番話我便不說了。不過也不算白說,至少十年後,哥哥一個錦繡前程是少不了的。”
曹子昂回神,冷冷的看著她,道:“青莞說得對,你年歲不小了,這次回去後,不必再跟著我入京,讓二老給你挑個好人家,嫁了吧。”
“哥,我不嫁人。”曹梓曦臉色大變。
“不嫁人,難道留在曹家做個老姑娘?”曹子昂聲音冰冷。
“沒錯,我就是不嫁要。”
曹子昂強忍住怒意,一字一句道:“不管你嫁還是不嫁,總之不要再跟著我。我也不會帶你上京。”說罷,拂袖而去。
“哥……哥……”
曹梓馨跺了跺腳,忙追了出去。
雪洋洋灑灑,越飄越大。
水榭裏,暖如春日。
史鬆音的話,卻如水榭外的天一樣,又冷又冰,“青莞,那個曹姑娘我不喜歡。”
“她哪裏得罪你了?”
“她脅迫你,我就不喜歡。你待她夠好的了,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最好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說得好!”
蔣弘文從紅泥小爐上取下酒壺,斟了四杯酒,將其中一杯遞到史鬆音的手中,陪著笑道:“喝口酒暖暖胃,別為不相幹的人氣傷了身子,不值得。”
史鬆音眉眼眨眨,輕啜了一口,道:“弘文,園子西南角有兩枝早梅開了,我想去瞧瞧。”
蔣弘文看了看那兩個,笑眯眯道:“這個時候就開了,可是稀奇事,走,我陪你去。”
說罷,他接過丫鬟手中的孔雀紋大紅羽緞披風,又伸手將青莞手中的手爐搶了過來,塞到史鬆音的懷裏,兩人一前一後就這麼走出去了。
趙璟琰目光遠眺了一會,收笑道:“這個史姑娘,倒是可愛的緊。”知道給我們挪地方,就衝著這份機靈勁,與弘文堪配。
顧青莞氣笑道:“她身子不好呢,不挨凍。”
“有弘文在怕什麼?”
趙璟琰不以為然,起身坐到顧青莞邊上,含笑看著她,兩人之間的距離,僅僅寸餘。
顧青莞被他這樣看著,有些不大自然,偏過頭低語道:“為何這樣看著我?”
趙璟琰笑而不語,伸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手很涼,他輕輕搓揉。
顧青莞含羞嗔道:“小心給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