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慶帝思到痛處,眼中含淚,“老八啊,情之一字,毀人啊。朕知道你是個癡心的,越是如此,朕越不能成全你。你……可明白?”
趙璟琰膝行上前,將皇帝的手握在掌中,“父皇,兒臣明白。兒臣隻是覺得深宮寂寞,若母妃還在,定能讓父皇多幾分笑顏,少幾分愁色。”
所以,他的身側必要有她,而不是像父皇你那樣,餘生隻有懷念。
寶慶帝眼中的淚,落了下來。
不敢想象,若她還在,又會是怎樣的一個場景。也許早就兩看兩相厭了。男女之間的情愛,從來都經不起歲月的考量。
淑妃於他,隻是一個不曾圓滿的夢罷了。
再絕美的女子,再纏綿的情愛,又怎比得這天下霸業盡握在手。皇權之美,隻有嚐過的人才會明白。老八他到底還沒有嚐過這樣的滋味。
“去吧,這當口上別再節外生枝。那丫頭並不適合你。”
“是,父皇!”
趙璟琰以額點地,嘴角微微揚起,似嘲諷,又似不屑!
這廂邊太子大婚的日子剛剛敲定,那廂邊已悄然傳開。
僅僅半個時辰,宮中的旨意入了高家。
工部尚書高鳴濤聞訊,當即穿上朝服,領著眾兒孫往前廳接旨。
李公公親自宣旨,聲音抑揚頓挫,聽得高家眾人心頭雀躍。
是夜。
青府內宅。
月娘替小姐打散了頭發,替她細細梳理,輕聲道:“小姐,那副畫得找個地方收起來,被人瞧見了不好。”
青莞抬眼漫視鏡中,想了想,道:“就收在書房的暗格裏吧,鬆音的那副一並收起來,待事情了了,再還給她。”
“奴婢也是這個意思。”
月娘猶豫了下,低聲道,“太子大婚訂在五月二十,沒幾個月了,小姐,月娘心裏有些不安。”
“五月二十?”
青莞心裏被這個日子刺了一下,輕輕歎了一聲,道:“什麼不安的,這事不該咱們操心。”
操心也沒用啊!月娘在心裏補了一句。
青莞拍拍她的手道:“他若有情,自不會委屈了我;若要委屈,這樣的人也不值得托付。”
“小姐到底心大。”月娘歎道。
不是心大,而是不在你手中把控的事情,思慮了也無用,倒不如把自己穩住了,靜觀其變。
青莞不想再說這個話題,遂問道:“老祖宗的七十大壽,禮可備下了?”
“錢福那邊已經備下。”
“師爺最近在忙些什麼,這些日子我忙著宮裏的事兒,冷落了他。”
月娘扶著小姐上床,笑道:“他忙得很呢,天天往外跑,跟一幫子窮酸書生混跡在一道,喝茶,對對子,談論治國之道,比那皇帝佬兒都要忙。”
青莞思了思,意味深長的道,“他也是該忙起來了。”
放下帳簾,月娘吹滅了燭火,掩門而去,靜立著站了一會,遂往史小姐院兒裏去。
那院裏還亮著燈,史鬆音正在燈下觀摹那兩幅畫,月娘說明來意,她忙將畫小心收好了,交到月娘手中。
“收起來吧,放妥當了。”
月娘笑道:“就放小姐書房,史小姐若想瞧了,隻管去。”
史鬆音含羞啐道:“月娘笑話我。”
月娘笑著說了一會子話,方才離去。行至長廊處,忽然腳下被什麼一絆。
“哎啊!”
月娘尚未來得及回神,一個踉蹌,人已摔了下去,手中的畫卷滾了幾下。
電光閃爍之間,有個黑影一晃而過,月娘恰巧低著頭,根本不曾看見。
“哪個殺千刀的橫了塊磚在這裏。”
月娘怒罵了兩聲,方才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撿起兩副滾落的畫,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夜色中。
她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手中的兩幅畫僅僅在這一瞬之間,已被人調了包。
半盞茶後,那畫已經擺在了賢王的書案上,他的眼中噴出火來,似要將那畫灼出個洞來。
幽暗的水麵上,少女的身影在燈影裏浮現,似笑似嗔,似夢似幻,勾人心魂。
“哼!”
一聲冷哼不高不低的響起,老肅王放下茶盅,走到書案前,目光冰冷。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嘖嘖嘖,賢侄兒,瞧這熱乎勁,這兩人怕早就有了首尾。行宮那一出,多半是他們設的美人計呢,若不然,老八又怎會如此湊巧的出現。”
“好你個老八,我竟然上當了!”
趙璟煒一拳打在了桌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顧青莞,趙璟琰,你們如此算計我,我豈能饒過!老王爺,下一步咱們如何走?”
肅王不曾答話,目光落在畫中的女子身上,笑出了聲。那鋒利的笑聲,讓書房中的兩個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