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無間地獄(1 / 2)

雲意國厲帝十一年,皇城深雪,沒過足膝,寒風凜冽,朝陽似霧,籠罩得天地一片猩紅之色。

清晨,濃霧不散,寒氣逼人,皇城之中空寂冰冷,宛如一座死城,東方朝陽紅輝亦似被黑雲遮掩,瑟瑟陰沉。

今年,皇宮之中例行三年一大選,更要從各名門家族之中挑選出絕色賢德女子冊立為大皇妃,統轄後宮,與帝王共治天下。但是,大選之日將近,整個皇城卻沒有半點喜氣,而是沉浸在一片沉鬱晦暗之中。

原因?

自然是天朝的皇帝人如其封號一樣言行厲色,皇城之中乃至整個天下都傳聞,天朝厲帝,狠絕無雙,暴戾蠻橫,手段殘酷,稍微不順人頭落地,眉宇一擰朝堂色變,因此,厲帝雖然已經登基十一年,年近二十五,但身側卻幾乎沒有嬪妃侍妾,就連大皇妃的位置也久懸空缺。

“爹,我不要進宮,我死也不要進宮”皇城都首臣相府邸之中,在正午雲霧掀開暖日之時,紅梅沾露,恣意盛開的花園之中卻傳來一陣竭斯底裏的嚎啕哭聲,驚得鳥飛雀走,撲騰得一陣嘩然。

“老爺,您讓蓮棠入宮選妃,這不是故意要將妾身的女兒朝虎口裏送嗎?如果老爺執意如此,妾身母女二人隻能投井自盡了……”雲意國臣相納蘭錦程的三夫人一身紫貂長襖,軟煙羅金絲繡牡丹長裙,發髻上步搖珠翠因為她塗抹著猩紅,摳在納蘭錦程灰褐色,繡金絲流珠仙鶴的朝服衣袖上來回拉扯的指甲而來回伶仃晃動,她撕扯哭鬧,呼天搶地,大有帶著女兒一同赴死的氣勢。

納蘭錦程今年已經五十幾了,花白的胡須抖在臉上,眉宇因為寒氣逼人而略沾滄桑,他劍眉緊蹙,掃視了一眼哭著花枝亂顫的三夫人與梨花帶雨的納蘭蓮棠,歎息搖頭,搖頭歎氣,接連幾次之後,還是歎息、搖頭。

帝王登基十一年,至今無膝下無嗣,這可是曠古未有的事情。但是追根究底的根本問題並不是子嗣問題,而是選妃問題,皇帝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自然就沒有皇嗣誕生了,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滿朝文武根本不願意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廷之中,為此,他們手段百出,不是女兒一出生就與人定下婚約,就是在女兒十一二歲,夠得著入宮年紀就立刻找了上門女婿。

如今縱觀整個朝廷,至今女兒尚未出嫁的也就隻有納蘭錦程一人了,奈何,他早上散朝回府之後,從大夫人哪裏勸說,一直到這位三夫人,接連碰壁,每一個都是哭鬧不休,尋死覓活,幾乎將整個臣相府都鬧騰的昏天暗地,晦氣連連。

但是納蘭錦程心裏也十分清楚,幾位夫人和女兒也隻是鬧一鬧,她們更是在他轉身離開之後,照樣活得有滋有味,隻是可惜為難了他這個大家長。

在家裏,他要做一個疼愛妻兒的好丈夫,在朝廷上,他亦要做一個為君王分憂的好臣子,這一刻,納蘭錦程才明白什麼叫做忠孝難兩全,不,應該是忠愛難兩全。

納蘭錦程心裏沉悶,甩開三夫人的拉扯,便獨自一個人難受的走開了。想自己一把年紀娶妻納妾,事業成功,功績輝煌,名揚天下,威懾朝堂,可是卻沒有想到在年邁老朽之時,連皇帝選妃,位立中宮的事情都辦不了,真是慚愧。

“老爺,老爺,不好了,七小姐被小少爺推進池塘,沒氣了”就在納蘭錦程悲春傷秋,感歎不止的時候,相府花園處卻突然傳來一聲聲疾呼。

納蘭錦程腳步一停,看到那一身青衣飄然而至的瘦小丫鬟,劍眉一擰,很是威嚴的喝道:“放肆,難道還嫌這王妃近日的晦氣不夠麼?”

那跑來的丫鬟見納蘭錦程震怒,嚇得立刻撲倒在地,但卻雙眼微紅的抽泣道:“老爺,七小姐被小少爺推進池塘了,管家已經派人救了上來,可是,可是已經沒氣了。”

納蘭錦程眼底一沉,那大家長的氣勢瞬間回來了,他立刻邁開大步朝後花園走,在經過一徑曲折的卵石小道時,隻見被厚厚白雪覆蓋後廂小花園之中,突兀單調,除了一株猩紅的梅花含苞待放在一座孤立斑駁的八角涼亭之外,一片淒零敗落之勢,而眾多家丁小廝圍繞的雪地上,正躺著一個滿身潮濕得幾乎結冰的瘦小人兒,這便是臣相府邸的七小姐,納蘭羽兒。

“老爺,七小姐已經斷氣了。”管家見納蘭錦程走過來,立刻上前稟報,神色之中並無悲慟和緊張,而是一派氣定神閑。

相府七小姐在相府之中幾乎每日都要被諸位小姐、少爺欺負,寒冬臘月被推下池塘,險些喪命也不是第一次,所以也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納蘭錦程劍眉蹙起,淩厲而睿智的目光從人群中掃視到了雪地上那散落著發絲,整個人幾乎陷在雪堆裏麵的少女,這個少女身材瘦小單薄,一隻皓白的手腕上因掉進水中掙紮撞到了假山碎石,所以諸多傷痕交錯,而這天氣驟寒,冰雪不化,所以她早已麵色泛紫發青,紅唇已呈烏色,身體也沒有半點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