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雪域融冰,屋簷上的水滴化作尖銳的冰錐子,在陽光下透著光輝,相府中的亭台樓閣因為化雪而露出了金色與碧色琉璃瓦礫,顯現出了原本的富貴奢華,庭院中間的一汪池水也因天氣暖和而破冰浮現綠波,幾對紅錦鯉緩緩遊動,四周一片雪鬆隨風抖落了一身的銀白積雪,蒼翠而挺拔,生機蓬勃。
納蘭羽兒踩踏在厚厚的積雪上,欣賞著挺遠中的幾株盛開正嬌豔的梅花,遠遠一陣暗香浮動,縈繞而來,遊動在清冷的空氣中,透著婀娜的傲骨。
相府裏的梅花品種繁多,在這片並不十分寬闊的庭院之中就種各色梅花,爭奇鬥豔。有花開嫣紅嬌粉的品字梅、吐著金絲花蕊的江梅、含苞待放,恰似美人羅裙,色澤似脂粉細膩的宮粉梅、如雪皓白,晶瑩剔透的玉蝶梅、赤紅如丹寇,花形如傘的朱砂梅、枝如碧柳,輕浮發絲的垂枝梅、花開錦簇,恰似瓊花的杏梅、能比美人麵,色若桃李嬌紅的櫻李梅。
納蘭羽兒的一身碧色長裙穿梭在梅花林海之中,寒風冷冽的從耳邊穿過,呼嘯急吼,打落了片片姹紫嫣紅漫天紛飛,恰似曼陀羅花一般砸落在她的肩頭發鬢,萬綠叢中一點紅,是凡塵詩人對花的讚賞,但是此刻這梅花林中的萬紅叢中一抹碧色,卻比塵世中所有迷人眼目的紅更為絢麗奪目。
纖細素手輕柔折下一支梅,輕湊鼻息間,幽寒的氣息直入心間。人類的發膚、觸覺甚至嗅覺並不十分敏銳,對萬物的氣息也隻能聞到一絲飄渺,但就是這樣才能聞出百花清香,感受陽光的溫度,看不見潛伏的危險,所以,塵世的一切也就變得無比絢麗瀲灩,美不勝收。
她曾經在地獄聽聞過那些犯了重罪的文人學士用詩歌讚美江南煙雨的美麗,大漠風沙的遼闊,澎湃江水的連綿,與青山起伏的巍峨。當時的她,對這個塵世充滿了向往,所以無時無刻不想著逃離那座陰森寒冷的地獄,來到這個人世間。
通透的指甲撚著幹枯的梅花枝條,一朵朵沁人芬芳的宮粉梅在陽光中吐露金色的花蕊,橙黃的花粉微微翹起,在肆虐的寒風中微微抖動。然,這樣的美景之下,卻突然掠來一道豔麗身影,瞬間將這片寧靜的午後打破:“我道是誰在這裏擺弄這些梅花呢,原來是七妹呀。”
納蘭羽兒略顯不悅的蹙起秀眉,但旁側的走廊處卻陸續走來三五個衣裳華貴的身影,不用看,光憑那濃鬱的胭脂氣息她也知道來者是誰。
“哎呀呀,七小姐在這裏賞梅花呢?真是好雅興,我原本以為老爺告訴你要入宮的事情之後,你會跳井自殺呢,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個閑情逸致跑到庭院來賞花呢。”三夫人的聲音在這個寧靜的午後格外的嬌柔尖銳,她身著華貴的玫紅長袍,丹紅色的長裙映照著梅花的嬌紅,卻又相形見拙,使得她的嫵媚嬌柔瞬間被淹沒了。
三夫人身後跟隨這趾高氣揚的納蘭蓮棠和略帶竊喜,卻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的納蘭憐兒,而一身華貴的大夫人與納蘭宛如則站在庭中傲然冷笑看著納蘭羽兒在梅花林中的單薄碧色身影,就仿佛她們是戰役的勝利者,正用一種憐憫卻又看好戲的姿態去欣賞失敗者的淒慘。
納蘭羽兒早就已經失去了與這些人爭鬥的興趣,所以根本不將三夫人的話放在心上,但是她卻又不是一個喜歡被人暗中數落,明裏挑唆的人,所以,她緩緩的從梅林中走出來,迎著三夫人那張得意的嘴臉便懶懶的回應:“三夫人也好興致,沒想到在前院大廳裏哭花了的妝,也這麼快就補上了。”
三夫人聽後微微一怔,而站在不遠處的亭台內的納蘭宛如卻已經噗哧一聲笑了起來,今日三夫人為了護住納蘭蓮棠,卑躬屈膝的跪地哭鬧請求,她們可都是看在眼裏的,此刻想起,不免還有一種捧腹的衝動。
大夫人也冷笑了一聲,她挺直了腰杆看著這場笑話,納蘭羽兒當初暗中挑唆,使得她們母女二人被老爺禁足,如今她們不僅走出的院子,還解除了入宮的危機,現在她自然要想盡辦法好好羞辱折磨這個賤婢,好讓她知道她這個大夫人雖然身板沒有四夫人硬朗,但是敢對她下手,隻有死路一條。
三夫人的麵色已經泛白了,濃厚的胭脂都遮掩不住她的羞憤,納蘭蓮棠聽到納蘭羽兒這句明搶明劍的嘲笑話語,也瞬間惱怒起來,她嬌美的麵容瞬間有些扭曲,立刻上前,冷笑道:“我娘稱呼你一句七小姐,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相府的小姐了?爹隻怕還沒告訴你吧,你已經被選為大皇妃的人選了,擇日就要入宮伺候那個暴君,到時候還不知道究竟有多淒慘呢,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