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感到汗毛倒豎,頓時來了精神。踉蹌著爬起,以重劍撐地,心道:“想來這幫鳥人誤以為我是黑衣人同夥,必不會輕易放我離去,倒不如將計就計,做一回黃雀又能如何?”他見蓮兒手無縛雞之力,此時正蜷縮於地,取其首級易如反掌。日後入得鹽幫,定能吐氣揚眉,看誰還敢淩辱於己。
他慢慢起身,左腿鮮血直流,傷口混著淤泥,灼心蝕骨。他把重心依附於劍柄,朝著蓮兒的方向,光靠臂力拖拽身體前行,心中暗罵:“這該死的猢猻,出手好生毒辣,老子今日命喪於此,定要拉你同往。”夾帶著血色,留下一道深深的拖痕,區區數十丈的距離,仿佛走了幾個世紀。
小四見狀,上前攔阻,怯著嗓子嚷道:“走開,你個小無賴,休要打蓮兒的主意。”小陌已是神誌不清,搖晃著腦袋尋找焦距,隻見一個矮自己半個頭的文弱小童,在他眼前哆嗦著示威。小陌壞笑一聲,啐了口血水,一掌將他推坐在積水裏。小四嚇得傻了,扯著嗓子跑進了馬車裏。
小陌苦笑,向前幾個挺身,癱坐在馬車前,猝爾清楚的聽見了來自身旁戰栗的細碎聲響。他回過頭來,看到一個梨花帶雨的姑娘,掩麵驚恐萬分。她渾身抖得厲害,小陌登時心中不忍,但轉念心道:“老子也算將死之人,死前也未能如願殺人,豈不做了虧本買賣?去他娘的大仁大義,假仁假義都要不得,虧了自己總之是行不通,今日便拿這小娘子開葷了。”
他伸出左手摸索,欲找到蓮兒方位好揮劍斬之。但左手觸到蓮兒溫軟香肩時,仿佛時空凝住了一樣。小陌感到蓮兒在劇烈的顫動,她嚇得隻剩喘息。
小陌感到了一種未曾有過的溫度,這幾日蟄伏於此,挨冷受凍,雖已麻木了感官,但這種溫度卻突然逆襲而上,直撞心扉。仿佛突然觸碰到了莫名的東西,如撥雲見日,如日出東方。
小陌本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隻是亂世扭曲了人性,時刻警戒世人以暴製暴。可是魚肉在俎,卻難下其口,是何道理?
小陌收回重劍,側身按住蓮兒雙肩,大聲道:“你怕個什麼,有什麼好怕的,你看著我,你看著我!”
蓮兒支吾著哭泣,胸脯起落,出氣多於進氣。小陌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啪的一聲脆響,蓮兒頓時懵了,傻傻的看著小陌。
隻見額前碎發粘著烏七八糟的淤泥與血汙,貼在臉上,雨水流過的部分一道慘白,未及的地方一片淤青。看不清鼻子的形狀,也尋不到嘴唇的輪廓,隻能見到一個洞口不斷開闔,甚是滑稽。
蓮兒竟沒心沒肺的笑了,兩靨亂顫。小陌卻愣在了當場,心道:“難道這一巴掌力度太大,直接打傻了?”想畢,雙手略加氣力搖晃。
蓮兒大呼疼痛,似乎想到了什麼,罵道:“好個小流氓,憑什麼打我?”
小陌見她無事,心也算著了地,道:“打你怎地,老子就是喜歡打女人。”說罷,把手舉高,嘴角微揚。
蓮兒哪受過這樣的“禮遇”,以為小陌言出必果,眼見手抬的這般高,一巴掌下來怎麼也要暈死過去,便趕緊求饒道:“少俠饒命,蓮兒以後不敢了,您是好人,不要和婦道人家計較啊。”
小陌心下連呼過癮,暗道:“這個蓮兒單純可愛,要是今日不死,以後可有的戲耍了。”
浥雨輕寒,烏雲把吾山峽穀蓋得密不透風。伴著隱約火光,能看到兩側懸崖頂端輪廓,似有人頭攢動。
十幾根長矛,帶著灌有魚油的鐵索,從崖頂射下,噗噗數聲,盡數刺進貨車之上,木屑四濺。棗紅馬仰天長嘯,紅鬃飛揚,竟脫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