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是天空麼?為何幽暗不見星月,這廣袤的空間並非已知的那個宇宙,看久了,蘊含著無盡魄勢的空寂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隨即他移目平視,望向那輛度靈列車。隻見車體緊靠著站台邊沿,底下卻並無土地和鐵軌,赫然是懸空而停。
直至此刻,鬱金香號的全貌才展現在他眼中。通體銀白光滑,車窗鱗次櫛比,整體式樣宛似人類的內燃機車,但要大著好幾倍,六米高近千米長,行駛虛空中如同一座移動的小城市。多少風雲它曾經過,多少奇變在裏邊上演,點點燈光透出車窗,此刻卻為安息靈魂的靜謐籠罩著。
馬克西姆拖著掃帚走上前來,難聽的嗓門出語謙恭:“抱歉讓你久等。”
滅諦斜眼看向掃帚,馬克西姆笑道:“哦,清掃任務可不是掃地抹灰。這是我的工具。唉,車上乘客亂扔垃圾,到你們離站前要打掃幾回呢。”
“要我做什麼?”
“清除…….也就是殺掉站台後邊的食屍鬼。”
“食屍鬼?”滅諦翹首張望。站台燈光都照向列車,另一邊灰蒙蒙的看不太清,隱約似有山石的嶙峋之勢。
“偷入冥界的生物,被主人遺棄的魂奴,車役,或是沒簽契約沒有保護人的家夥。到了這兒就會被我變成低級鬼怪,自生自滅自相殘殺,基本上跟畜類一個樣。除非能夠打贏我,否則他們都是這個下場。”馬克西姆一揚右邊長鐮,滅諦明白這意思,違規者無一例外的都曾敗在那件可怕的兵刃下。
馬克西姆接著道:“這條線**很荒僻,墓碑山很多年沒有列車停靠了,我也待在屋裏很少出動。結果食屍鬼居然組成群落了,一齊捕食虛空生物,建起窩棚巢穴,還生下很多小鬼。它們的勢力每天都在增強,如果再不剿除就要占領這個車站了。”
滅諦摸了摸腰間的子彈,總共30發,不知能否滿足“剿除”的要求。馬克西姆看出疑議,補充說明要點:“不用全殺光,食屍鬼群落隻有一個成年雌性。隻要殺掉具有繁殖力的母體,它們的群體很快會滅亡,這樣就能達到‘清除’的目的。”
“主要目標唯一,任務不算難。”滅諦忽問,“你戰力就很強,為何不自己動手?”
初見時氣勢逼人,穿透車門的奇術,斬破空氣的利刃,都說明他具有很強的戰鬥力。依著亞瑟的理論,強者在冥界定有相應的權位,為何馬克西姆待遇寒薄,竟要給死神充當清潔工。
他身上也看不到德科那種怯懦,應該不是甘於忍受屈辱之輩。
馬克西姆揉了揉爛鼻子,嘀咕道:“因為按規定,我不能獲取血氣……”似乎不願多提這話題,他轉而掏出一張表格,一支筆,遞給滅諦說,“先辦好任務登記,以便日後執法者查驗……喏,你的名字,你的保護人,你的神位等級,嗯,你什麼等級?”
“等級自己定?”
“當然,初期等級是自定的。”馬克西姆咧嘴一笑,幸虧頭罩遮住,鑽出嘴角的蛆蟲沒漏出來,“等級定的越高越能唬人,免得招來強者欺負,弱肉強食是冥界法則嘛,弱者肯定要受到強者攻擊,所以,前期打個假牌子是很必要的。等以後慢慢修煉到那級別,也就名副其實了。很多新人都這麼幹,你也可以選個高點的神位。”他講解著,也許很久沒跟人談過話了,一開口滔滔不絕。
滅諦持筆往下移,在表格的最末端打了個勾。馬克西姆吃驚不小:“啊,九等夜叉?”
“九等夜叉是最低的麼?”
“對啊,可你幹嘛選個最低的神位?”馬克西姆瞧著他,仿佛看見了亙古罕無的怪物。
滅諦沒再答話,把紙筆拋還給他,一緊衣領,向著站台後黑暗的山地走去。
空蕩蕩的站台約有五百米長,滅諦默默的往前走著,尋找著進入墓碑山的豁口。但烏黑怪石壘成的絕壁高達百米,除了幾條叫不出名的蟲子在縫隙裏鑽進鑽出,實在看不出該如何越過這道阻障。“哢嗒,哢嗒”,腳步清脆而平穩,滅諦不急不火,心境逐漸達到臨戰前的止水狀態。進山難題拋到腦後,他埋頭垂眸,居然關注起腳下**況。
“是混泥土澆築的麼?”
他想起亞瑟的解說:人間有的事物冥界有,人間沒有的冥界也有。由此可見,人類用混泥土修造建築,應該也是來源於冥界悄然傳播的“靈感”了。目光略微偏移,他觀察腳上新換的皮靴。硬鞋底裝了鐵掌,在堅石上能踏出火星,這種西部片的標準道具,可能是某位冥界牛仔的首創,想到這兒滅諦笑了笑,世界原來這麼有趣。
那雙皮靴是亞瑟送的。臨下車時,他在列車售賣部裏給滅諦買了幾種必需品。計有皮靴,頭巾,麵罩,護目鏡,諸如此類可防沙塵汙水的衣物,還有一件隔熱保溫的石棉披風,以及水壺,匕首,挎包,新手指南和纏腰子彈袋。當然,車上賣的子彈貴得離譜,亞瑟絕不肯亂掏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