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淩晨,兩人返回修車廠。阿黛娜跑向平台,拿出記滿數字的紙張,趴在上麵逐個揣摩。“他念的好象是密碼。”黑色筆跡連成片,密密麻麻的活象螞蟻,阿黛娜擰緊了雙眉,“肯定是密碼!可怎麼解密呢?”
“一個單數代表單詞次序。用排列,組合,線性代數,或者統計學分析整體,找準每個間隔數的**,再重新擺列字段。最後對照摩爾斯電碼翻譯,就可以拚成句子段落了。”
“不會吧,這麼複雜,還要做數學題!”
靜海沒再講解,叉開兩腿坐在椅子上,陰沉的看著右腳尖。阿黛娜若有所悟:“你到財會學校讀書,就是想加強數學能力,好分析每次得到的數字。那麼,又是誰發明這套分析法,是你麼?”
“是華天陵,靜海的遠房親戚。”一如暗夜輕風,若離輕輕走到近旁,手裏拿著一本厚書,“他還專門寫了本論著。”啪的把書扔到平台上。白色封皮上印著燙金紅字:《現代通靈學——與冥界溝通的途徑》,外觀十分精美。阿黛娜麵露疑惑:“跟冥界溝通?書名很吸引眼球嘛。應該有很多人看,為什麼從沒聽說過?”
“因為這書一本都沒賣出去。”若離側身坐上台邊,淡淡的說,“我能使靜海在公眾麵前銷聲匿跡,也可以讓公開出版物不為人知。”
“又是冥界使者施下的魔法?”
若離默認,手指輕翻書頁:“華天陵在書裏詳述通靈術發展史。從原始薩滿巫術,西方德魯依自然魔法,東方的降神扶乩,到中世紀的各類驅魔術。雖然形式各異,但他總結出其中的共同點。施法者若要成功通靈,都必須做到‘忘物,忘我’兩步。”
“忘物,忘我。”阿黛娜一臉迷茫。
“忘物,即忘掉物質世界;忘我,是指拋開自我意識。”
“是不是昏倒失去知覺?”
“不一樣,通靈的時候感知力不會喪失,反而能超出肉體感官的範圍。古代巫師常常整夜跳舞,重複做單調動作,想借此造成‘物我兩忘’的效應。再比如,太平洋土著進行祈神活動,會用樹藤綁住雙腳,從樹端往下跳…...”
“蹦極啊?”
“對,現代人把蹦極當作娛樂。但對島上土著而言,那是召喚祖先靈魂的神聖儀式。頭朝下高速衝向地麵,一瞬間忘記榮辱,死亡,忘掉他人存在,忘掉自身的恐懼。那過程或許非常短暫,但心靈深處也會收到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信息。”
若離分說著,再次翻動書本:“華天陵用大篇幅揭示通靈的奧秘。從遠古說到今日,指出現代人缺失信仰,雜念繁多,很難重演古代通靈法。接著他例數當代人類的行為,從中認定,惟有極具危險性,刺激性的摩托車運動,才足以使人排除外界與自身的幹擾,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
她右掌平移,模擬賽車疾馳:“書裏說,當賽車手穩穩占據領先**時,內心將異常寧靜,心曠神怡又不狂放。超高速將加深這種奇異感受,使得生死勝負等雜感全都消空。物質世界忘掉了,幽靈的音訊便流入心境。好象兩根琴弦共鳴,通靈者最易感應的訊號,往往同自己緊密相關,也就是死去親人的聲音。”
“原來如此!”阿黛娜回想亡弟的絮語,心中驚歎不已。
“車賽中這現象很常見,隻不過時間極短,一般人都誤認是幻覺,實際並未真正接觸到冥界。華天陵看出了問題關健,提出要想長時間連通冥界,車手應當具備更特異的素質。”
她目光轉向許靜海,繼續往下講:“什麼樣的素質?第一,對賽車運動毫無興趣;第二,又能全身心投入比賽,一個優秀車手如果同時做到這兩點,容易‘忘物忘我’,可維持較長的通靈感應。但兩個條件顯然是矛盾的,華天陵找尋了幾十年,找不到這樣的人選。”
“靜海恰好滿足條件!”阿黛娜插了句,瞥向身旁少年,忽覺他表情木然,好象沒注意兩人的談話。“通靈原理靜海早就知道,這會兒若離是專門講給我聽的……”阿黛娜心念一動,“若離幹嘛要告訴我?”
“是的,許靜海做事的韌性,決心,以及專注度都無以倫比,對競賽爭勝又沒絲毫欲望,很容易擺脫生死勝負的羈絆,華天陵了解侄子的性格經曆後,把他當作絕世奇才。經過一番試驗和調訓,隨意通靈的設想終於通過靜海實現了。”
阿黛娜略帶譏諷的嘟囔:“拿侄子做試驗,證明自己的理論,還能幫他重溫親情,這位叔叔想的可真周到。”
“華天陵的確思**周密,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哪一點?”
“虔誠!”若離站到地上,高挑的身姿透出冷肅,“古人對冥界虔敬至極,通靈前必先隆重獻祭,把牛羊,財物,甚至子女的生命奉獻給神靈,獲取冥界允準,才敢略探亡魂。現代人根本做不到這程度,也不可能懷有那樣的誠心。你們行事肆無忌憚,仗著所謂的‘科學精神’,隨心所欲的穿越生死界限,把高於塵世的境域當成蠻荒叢林來探索,由此違反了冥界的律法。而我,正是你們伏法領罪的執行者。”麵向凝坐的少年,說道:“華天陵怎麼死的,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