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也非,人也非,往日不可追。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辰易,辰光易逝,他和灼灼韶華一起漸行漸遠地消失,獨留沉默的她在時光裏黯然。
我曾以為,隻要你願意,我可以守你一輩子,好好愛你。
我曾願將韶光與愛傾付,做世間所有妻子之中的一個,放下我所有的夢想與心高氣傲,守著晚餐的燭光等你回家,為你解下領帶,像小兒女一般貪戀你的懷抱。
人生大夢,不過是做個賢妻良母,你在身畔便不枉此生。
你是我的兄長,我伯父的兒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垂髫總角相依相付。
不知何時你長成了長身玉立的少年,看我的目光裏有一絲溫情。而我的豆蔻年華,情竇初開,敏感的觸到了你的情思。
你是我的兄長,我便有理由挽著你的胳膊玩鬧,與你逛街爬山,與你夜裏依偎入眠,安心地埋入你的臂彎。
你也曾為我爬樹摘花陪我玩牌,繞著整個城市尋好吃的,買毛絨玩具給我,時不時發些消息給我。
我卻不曾喚你一聲哥哥。從不曾。那情思比兄妹之情多一分。
曾在夜裏與你一起入眠時倏忽醒轉,看著你的眉眼,不覺安下心來。你的呼吸讓我安心。然後便無比地希望,如果日子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如果可以。然而命運紛繁,非你我可控,看著你的眉,不知何時已淚盈眼眶。
我們都明白,我們的感情或許,已不同於尋常兄妹。
伊時靜靜看著他的背影離去,久久望著那扇已經關上的門,心生疲倦。
她緩緩行至案前,燒開水,燙了茶具,泡了淡淡的熟普。
水流靜深,茶香縈繞。
終究還是良辰美景奈何天,韶光輕負。你舍不下的不是我,是你的不甘。若是真正愛到刻骨,又何必當初,娶了別人。
茶霧散去,她眼簾似乎卻蒙上一層霧。
回不了頭。
愛隻有純淨美好。愛不是彼此傷害,不是爭奪,不是千回百轉山窮水盡還不放手。這是執念不是愛。這世間沒有多少人能有資格談真愛。愛是慈悲與自由,卻也絕不是犧牲。
你若十分真心,自然不會做分毫令我難過的事。從一開始便是錯,後來如何能對。
我曾與你事事感同身受。
年少的情思發了芽,開了花。你攜了我的手輕輕一吻,我竟就那般淪陷在你的眼眸。
她後來依在他懷裏撒嬌時,告訴他他最初要和她在一起時,她覺得自己的心,被俘獲了。
沒有熱烈追求,一切都是那樣順理成章。
她一度以為她愛他愛到失去了自己。
曾一起規劃以後還要生一對兄妹,讓他們像我們一樣;養幾隻貓,一隻大狗,當孩子一般衷心的照料;哄我睡覺,親親抱抱舉高高;一起去旅行,你為我做飯洗衣,就算是平常的飲食男女,我也甘願。
我願意為了你將夢想埋在柴米油鹽裏。
如今再回想,若是真的要和一個人攜手一生直到白頭,何必日日掛在嘴邊。若是真的安心相守不離不棄,何必情到深處傾訴有十分的離不開你。
若是真心,何必日日將心掏出,彼此驗證一百遍。
不若是兩人都不確定,都貌合神離罷了。
她有時候會默默回想,若是他們在一起時她遇到了更好的人,說不定也會腳踩兩隻船或是離開他。不禁啞然失笑,我們都是凡人,感情,誰都沒有錯,誰都不怪。
我竟也沒有訴說的那般愛你,我曾以為我的愛情驚豔了時光,峰回路轉了,原來竟不能騙我自己。
所以何必執著。
曾經我比任何人都期望他幸福,可若他的幸福裏沒有我,我會難過的不能自已。
可是後來,你再也沒有此生認定這一人的激情,他與誰憐,你竟也淡淡覺得無謂。
這是否算是輸給了時光。那段年華終將被遠遠留在身後,回望時,隻剩下了模糊的碎片,拚接也不再容易。
我一無所有,你也是。我們都會變。
她無比的想回家,回到父母身邊。家鄉有夏日熾烈的陽光和如雲的大片的香樟樹。
雖然自幼和父母感情寥寥,可如今才明白,父母才是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人。
永遠都不會。
然而離家萬裏不可歸。
隻有月冷回舊地。
她就那麼一壺壺茶的喝,聽著若有若無的梵音,雙眼空洞地望向窗外。
她的手手心冰涼,卻又微微發汗。
他走的第二天,下雪了。飄飄忽忽的細小雪花,這城市下雪也是溫柔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