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其勒圖也坐在旁邊,伸長脖子瞥著冊子,耐心地等著寶音為他講述冊子上的內容。
“這證明我的推斷是正確的。我們的祖先鐵木真在達達勒打敗了蔑兒乞惕人,然後壯大了乞顏部,這麼說來,鐵木真是從這裏變成雄鷹展翅高飛的,這裏才是我們乞顏部的發源地。”寶音盡量用自己家族的蒙古方言說,為了讓阿其勒圖能夠聽得明白。
“這是當然,手握凝血出生的鐵木真是偉大的成吉思汗,他年輕的時候就是草原上的巴圖魯,他是雄鷹,他要翱翔藍天,俯瞰天下!”阿其勒圖說著,臉上布滿了驕傲的神色。
“可是,達達勒本身就是蔑兒乞惕人的土地,是當時的古兒汗忽魯八統領的,而且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為首的乞顏部是忽魯八的屬部,後來也速該疏遠了他們,長期和蔑兒乞惕部勢不兩立,稱蔑兒乞惕人是草原上的狐狸,而蔑兒乞惕人也稱也速該統領下的乞顏部人是族群裏的惡狼。在他們矛盾越來越深,直到鐵木真統領乞顏部時還三番五次攻打鐵木真,並搶走了鐵木真的妻子,鐵木真後來擊敗了蔑兒乞惕人之後,占領了這裏所有的土地。”寶音一邊掃視著書上的字一邊說。
“這是吾圖撒合裏寫在書上的?”阿其勒圖用一種陷於沉思的又有點遲鈍的眼光凝視著寶音問道。
“是的,大叔,這正是耶律楚材記載下來的,這是珍貴的史料。”
“他寫的什麼!簡直是胡扯。你要知道蔑兒乞惕人一直都是鐵木真家族忠實的仆人,他們不是狐狸,而是鐵木真家族的那可兒。我的祖先都是一家人,蔑兒乞惕人和乞顏人是並肩戰鬥的!再說達達勒本來就是也速該的領地,不是什麼忽魯八的。那個大胡子契丹人不了解我們蒙古祖先的曆史,這是他腦子裏想出來的。”阿其勒圖眼裏閃爍著仇恨和憤怒的火焰,十分氣惱地嘮叨著。
“可是……大叔,我們要尊重曆史,耶律楚材是一個正直的人。”寶音看了一眼阿其勒圖說。他可以理解這位達爾哈特的心情,但他不能容忍任何情緒化的歪曲曆史。
“我知道這個契丹人,他和你一樣隻是個學者,他當然是一個正直的,不願和女人一起鬼混的人。因為成天忙於讀書識字,也就聽不到祖先的英明神武以及他們的豐功偉績了,他也許認識不到那時候的後人通過努力勝過前人是一種光榮。”阿其勒圖用同樣的語言嚴肅地反駁著,窄小幹裂的嘴唇上掠過一絲帶著憂鬱的,而且還有點鄙夷的、譏諷的微笑。
“大叔,耶律楚材和祖先是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的人,這是他親手寫的不是後人編的。所以,我認為他說的也許是事實。我不覺得乞顏氏從蔑兒乞惕人那裏奪來土地有什麼不光榮的,反而我覺得戰勝對方是一種光榮。”也許是寶音從事學術研究工作而習慣了唇槍舌劍,竟然絲毫沒有謙讓的意思,反而毫不客氣地堅持自己的觀點。
“寶音,我雖然沒什麼學問,但憑我的血管裏流的是蒙古人的血來看,憑我們祖祖輩輩為先人守了一輩子陵來看,我認為我們祖先不是後人的書本上寫的那麼無情無義和殘忍凶暴。你的父親是怎麼對你說的?難道他告訴你說,蒙古祖先的乞顏人遇到蔑兒乞惕人都是瞪著眼睛手裏握著馬刀和長矛的嗎?”
“部落之間為了壯大,家族為了在草原崛起,戰爭是難以避免的,弱肉強食,這是自然法則,即使同為一個祖先,但這無法阻止部落之間的戰爭。”寶音不以為然地說。
“這都是那些所謂的曆史書上告訴你的!”阿其勒圖似乎不耐煩地揮揮手,冷冷地說,“你聽我說,寶音,蔑兒乞惕人最初與乞顏部是和睦共處的,孛兒隻斤?也速該沒有掠奪過忽魯八的土地,乞顏部與蔑兒乞惕都是同一個祖先,互為那可兒,善良的也速該不會做這樣的事,要說共同的敵人,應該是塔塔兒人。這些全是我的父輩們說的,也就是我們祖先的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