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若嵐你怎麼可以這樣?都第五次了!讓自己丫鬟看到了不嫌害臊麼?”姬芷瑜抓住了薛若嵐偷換棋子的手,另一隻手刮了一下小案對麵的薛若嵐的瓊鼻。薛若嵐下意識皺了下鼻子,收回了被抓的手,卻是臉不紅的說道:“說好了教我下棋還這麼計較,難道便是我初次玩也悔不得棋麼?”
踏雪拾櫻閣的閣樓上,兩個身著薄袍輕衣的絕色女子坐在榻上的小案之前,案上擺著一副牙雕的棋具,精美無比。此時兩人正在榻上嬉笑打鬧,鬧了一會才分開兩邊坐定,卻是發絲微散;檀口輕喘,星目含笑;麵染淡霞,就如同淨白的雪地中撒了淡粉的薔薇一般;若是帝都中常出入煙花之地的人見了此景,怕是掏盡了錢囊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吧。
“不玩了不玩了!賴皮!”姬芷瑜弄亂了棋盤,卻不知是不經意還是怎的,將自己的兵壓在了薛若嵐的梟上麵。薛若嵐含笑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了不少的姐姐像個小孩一樣撅著嘴,也禁不住噗嗤一笑,伸手取過了放在窗邊的手爐抱在懷裏,看著樓下說道:“你這兩個小童倒是有趣,每日一個像傻子一樣拿著木棍對一株不會言語的樹比比劃劃;另一個卻是像個癡了似的在一旁傻看。”姬芷瑜坐的地方看不到窗外院子中的景象,便跪在榻上爬了幾步湊過去看,果然看到自己那兩個小童在下麵玩的興起。
姬芷瑜倒是沒在意薛若嵐這句調笑,又坐了回去伸了個懶腰,剛才蜷坐的身子一下就舒展開了,就如同一張皺了的名畫被一把抹平一般;那伸展開的曲線如妖般柔媚動人,透著一股看上去就感到輕揚閑適的美感。她躺回身後又厚又軟的靠枕裏說道:“但是這兩個孩子很乖的,平時看他們有模有樣的學大人喝酒我就覺得好玩,但又不知道怎麼加入這兩個小男人的隊列中。”
薛若嵐卻是哼了一聲:“也不知道賣弄給誰看呢,懶腰倒是伸的與我閣裏那隻思春的貓沒甚差別了。”又是惹來姬芷瑜幾句嬌嗔。
薛若嵐側過眼看著下麵,那雙遠山眉下妖媚如鉤的明瞳半睜,在手爐蒸出來的不可見的扭曲熱氣中顯得如水紋波動一般。但樓下的兩個傻子卻並不知道這樣一雙奪魄的美目在看著自己。
薛若嵐看著下麵兩人的身影歎了口氣,那個在下麵習武的男孩她是記得的。她不似姬芷瑜總躲在踏雪拾櫻,她不是很喜靜的;雖說同為花魁,但薛若嵐的名聲在上三街花界的各個花坊內部可是較姬芷瑜要響亮不少。若是說姬芷瑜是幽香清遠、淡雅脫俗的蘭花;那薛若嵐就定是那美豔無雙、國色天香的牡丹了。
姬芷瑜環抱雙腿看著對麵的薛若嵐被熱氣遮的有些模糊的側臉,歪了歪頭笑道:“相中哪個了?讓大爺香一口,送你一個!”說完又鼓了下粉腮似是不服氣的哼到:“哪裏聽過溪國也出美女的?”
薛若嵐卻是回過頭,挑了挑那淡遠平順如天際線的遠山黛眉:“瑜姐姐這是嫉妒妹妹了?便隻許雪國出美人了麼。”姬芷瑜卻是輕聲一笑:“那倒也不是,但瞧你方才丟了神般的眼,不是被我的小童勾了魂吧?那倆長得的確算是俊朗哦。”
薛若嵐笑著搖了搖頭,她見過文人名士;也見過武將豪俠。但那些人為了博自己一曲甚至是一笑都一樣會鬆開平時緊皺的眉頭和繃緊的嘴角,成了一個個隻懂得吟詩、舞劍或是吹噓的戲伶。而這樓下安安靜靜對著樹樁舞“劍”的男孩,卻是她頭一次真的有機會安靜去看的劍技。
薛若嵐又對著窗外望了一會才收回眼光,麵無表情地說道:“每個仗劍天涯,以劍為生的人都希望自己能成就一番事業或是成為一方豪俠,但卻疏忽了那些真正成功的人是走著什麼樣的路前進。芷瑜姐,你不該招一個嗜劍的人為小童;能陪伴我們的人可不多,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感情的,而這樣的人你一定會失去,或早或遲。”
姬芷瑜隻道她不知道任燁然的身份,隻是說道:“若嵐,你還不夠懂他的,他雖說還隻是個十八歲的小男人,但他會飛的更遠的。”
薛若嵐點了點頭:“希望如此吧,我曾見過太多這樣的豪俠,在我麵前沒理由地許下一些極為高遠的承諾,但他們中的很多人我卻再也未曾沒看過。我隻是不希望未來的你因為這遲早會到來的離散而過於悲傷。”
姬芷瑜卻是坐直身子,嗖的一聲爬到了對麵,不顧薛若嵐的反抗擠到了薛若嵐的懷中嘿嘿笑道:“雖說話兒冷了點,但卻是比平時媽媽們說的那些虛話要暖心的多!”
薛若嵐歎了一聲,也就默許了這個絕美的女子在自己懷中撒嬌,但眼光卻是不經意地又飄到了窗外,也不知是為了那並不算瀟灑如風華美如月的劍術還是為那個刻苦習練的男子。
流芳齋中幾乎每個姑娘都自分一派,手下的侍女、隨從當然也都是跟著各自的主,而且很多小童為了客人的幾個賞錢會很懂得乖巧討好,所以小羽平素是不喜歡和別的姑娘手底下的丫鬟、男童打交道的。偏偏這幾日任燁然又是發了癡一樣,天天忙完了活跑出來練刀術,自己少了伴也不願四處亂跑,隻得在這看這呆子練武。但這麼多天,他的身手也較第一天的笨拙開始變得漸漸熟練了,也就有點看頭了。
像他們這樣的隨從,如實跟了個當紅的姑娘,那便十分走運,在後院走動也都方便許多;平素找管事補領東西的時候自己也可以偷偷私分一些。這會小羽就提著一小壺陳了沒多久,並不昂貴的桂花甜酒,倚著回廊的圍欄發呆:任燁然每日都要練上兩個時辰,把自己折騰到累的站不起來才算完。
小羽現在的位置正好在踏雪拾櫻的斜對麵,隱隱可以聽到二樓傳來的陣陣嬌嗔笑鬧聲,縱是耳畔還有微微風聲,樓上的淺笑還是如銅鈴般清晰悅耳。在流芳齋的內院中,丫鬟是不敢這樣大聲笑鬧的,想來便是自己的瑜姐和她的閨中密友了。他衝任燁然喂了一聲,低聲說道:“你的夢中仙女在上麵呢喂。”
果然任燁然那邊身子一頓,腳下也是踉蹌一步險些摔倒。小羽這才哈哈撫胸大笑,任燁然這刀法他也隱隱看出來,是一門手上腳下,挪肩移胯全身都要協調完美才能發揮到極致的刀術,偏偏這呆子在被開這玩笑時反應都是那麼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