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燕本就有些害怕,聽張老爺子這麼一說,覺得實在很好,又想因為那日受了風寒酒害,現在羽飛的病又添了,隻怕連床都下不了,如何陪著自己到司令府去?何況那裏還有個副總司令太太?
賽燕猶疑不定的神色,看在承鶴眼裏,他是很明白的,於是就說:“不然這樣吧?我陪你去。”
這班子裏,大約除了白玉珀,也隻能讓承鶴陪著合適了。賽燕心裏鬆了,麵上隨即就是一朵花樣的笑容,甜脆脆地道:“謝謝大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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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點鶯的房間,很是小巧。又都是冷冷的顏色,夏日裏看去,十分清雅宜人。日中的太陽很毒,大約因為簷深廊闊,照不進房間裏來,所以看看外間烈日爆曬,屋裏還是清涼有風。
賽燕回萬華園以後,點鶯總算有空歇一歇了。大家都以為點鶯是累病的,那個中原委,隻有點鶯自己清楚。當初承鶴壓班頂戲,賽燕又托辭不到,她就想到羽飛是不是病了?又知道師父的確曾有一次極嚴厲的處罰,隻不明白為了何事罷了。所以夜深戲散,點鶯叫了車,一個人悄悄地到了公主墳羽飛的別墅,恰好那別墅外有一帶樹林,點鶯就藏在樹後,往樓上看,就見那燈火樓閣之中,暖意盈融,後來又有一個女子,閃至窗口掩上窗扇,這皓月如洗的高台之上,那女子若花在雲端,令人驚慕,點鶯看得出神,好久方才離開,卻不知林深寒重,已在不覺中侵入肌體心腑,次日登台,又比以往更用心,好叫賽燕放心侍疾的意思,一出戲下來,出了一身汗,就昏昏地支持不住了。
人在病中,最易生愁,點鶯情知承鶴和賽燕兩個,所以瞞著眾人,是為了省去許多麻煩。這樣一來,自己雖是悉知其情,卻不能不裝作一無所知。空自看著承鶴和賽燕時不時竊竊低語,聽不清在說什麼,又不能過問,如何不憂心如焚?何況曲指一算,倒有一個多月沒有看見羽飛了,想自己自搭三輝班以來,何曾有一日看不到他?這次時日卻又如此之久,不免坐臥不寧擔憂,病中一憂急,就下不了床了,但滿腹的心事,又能與誰傾吐?唯有清淚兩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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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鶯臥榻不起,洪品霞也很著急,除了請大夫日日診視之外,又讓餘雙兒去和師妹做伴。點鶯看著雙兒行走不便,還盡心盡力地端湯送藥,噓寒問暖,心裏又感激又過意不去,很想說些感謝的話,每每話未成句,淚已先流,倒讓雙兒不安起來,說道:“安心養病,別胡思亂想。”
雙兒一說:“別胡思亂想。”卻又觸動了點鶯的心病,暗道,我何曾胡思亂想來?確實有那麼一個人讓我放心不下,如今一月有餘,都不能到他身邊看他一眼?這裏一個病,隻怕要到那一個病好才得見愈呢!因“病”字上,又記起《洞仙歌》的一句“重相見,不知伊瘦儂瘦”,就又歎了一口氣。
雙兒見點鶯總是顰眉不展的,也不明白她的心裏,又多愁善感些什麼?依雙兒的脾性,倒並不喜歡這麼唉聲歎氣的,想把氣氛調得輕鬆一些,就問:“咦,你的羽飛小師哥到哪裏去了?我好久沒見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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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鶯的眼淚無論如何也忍不住,趕緊說:“大師姐,我想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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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兒便站起來去倒茶,點鶯就趁這功夫,匆匆地抹了抹眼淚,接了茶在手裏時,一低頭,卻又是珠淚如雨,強壓著哽咽道:“你瞧,這茶氣一熏,倒把我的眼淚給熏出來了。”說著,便拭淚一笑。
雙兒也就釋然地道:“真的要把眼淚擦掉呢!多好看的眼睛,哭壞了可怎麼得了?”
點鶯捧著茶,也想找個別的話題,眼睛看見餘雙兒手裏縫的小衣服,就說:“我和賽燕都猜呢,她說是個女孩子。大師姐,你猜小師哥怎麼說?他說是一個男孩子,一個女孩子,孿生呢!”
“虧他想得出來!”雙兒抿唇一笑:“你這個小師哥呀,專門會說好聽話,把人家捧得暈暈的,最後他又不管了,他九歲那一年的中秋,把我們兄妹幾個全叫到院子裏頭,說今兒晚上不是天狗吃月亮,是月亮吃天狗。我們都睜著眼睛使勁瞧,瞧著瞧著,月亮看著變小了,你猜他怎麼說?他說,可不是?月亮張著嘴在吃呢!到後來,月亮沒了,我們就問他,天狗哪去了?他往地上一指,說,天狗下來了,在你們後麵呢!我們一回頭,除了我們的影子,還有什麼?小賽燕最憨,瞅著自己的影子半天,就問:小師哥,這隻天狗怎麼梳著兩個小辮子?你小師哥想都不想,說,天狗是女的唄!”
餘雙兒說到這裏,先就笑起來了,點鶯也捧著茶杯在笑,同時不禁想象著自己未來三輝的十年當中,這幾個青梅竹馬的師兄妹是如何嬉鬧遊戲的?若是一一的回憶起來,怕亦是一件極之有趣的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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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雙兒帶笑帶說地道:“你小師哥小的時候最淘,為了他淘氣,你師父沒少揍他,可是打不怕,還淘。後來長大一點,慢慢也就懂事了,你瞧他現在方方麵麵都好得很。”雙兒說著,歪著頭將衣服湊近了,“咯”地一聲咬斷了線,順手用針在頭上發上一抿,吐字也慢下來了。“可是人大了,煩惱也多。越是天天小心,越是天天都有想不到的事。真不清楚,象小的時候那麼瞎胡鬧,十多年的日子偏就沒有風波,一長大了,就什麼都來了,要說聰明反被聰明誤,也就是這個理了,花蕾隻羨慕那花開得好看,哪裏知道還有花謝的時候?小的時候盡盼長大,長大的心事,小孩子家也想不到……”
餘雙兒說著說著,自己也迷惑起來。點鶯卻說:“我看,人還是別出世的好。小時候煩爹娘,大了煩自己,老了又煩兒孫,一輩子哪有清閑日子?不然怎麼說‘世緣終淺道緣深’呢?逢人不說世間事,便是世間無事人,可還有很多的事情,非做不可,非說不可,有些事情,又非想不可,哪能象和尚道士那樣關了寺門,就閉了塵緣,青燈古佛的了無牽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