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閣
銀白的月光灑進房中,房中沒有點燈,站在門口,透過灰暗的光線打量著他,他站於窗前,仰首望著彎月。
深透口氣,走過去點亮宮燈,示意房外的高無庸進來,擺上飯菜,待一幹人忙完退下。我掩住房門,走到他身旁,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側。
過了半晌,一陣細風吹來,帶進絲絲涼意,我不受控製的打個噴嚏,他微不可聞的歎口氣,關上窗子,環住我的肩轉身走至桌邊道:“喝些熱湯,暖暖身子。”
為他盛上一碗粥,放在他的麵前,他搖頭道:“若曦,我沒有胃口,你先吃些,我待會再吃。”我放下碗,微著道:“看你這麼苦著自己,我還怎麼咽下去。這是我特意做的肉桂豬肝粥,這些日子你麵色蒼白,吃這些能補氣養血,你多少吃一些,如若不然,你如何有精神處理朝政。”
他輕歎一聲,淡淡地道:“我陪你用一些。”看他端起碗,卻久久沒有吃下一口,我心中酸楚不已,眼淚無聲而落,一滴一滴滴入碗中,我咬住下唇,極力忍著不出聲,六十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自己體會不到那種切膚之痛,可作為母親,我卻清楚的知道失去孩子,對父母意味著什麼。而他雖然悲傷萬分,卻隱忍著。
許是覺察出了我的異樣,他扳起我的頭,待看清我滿臉的淚,他眉頭蹙起,輕輕的拉我入懷:“若曦,你能去坤寧宮安慰皇後,我很高興。你很擔心我,我心裏知道,隻是我心中真的很難受。”
淚依舊不受自己的控製,我閉上眼睛,不讓它從眼中滾落,此時此刻,我怎能在他麵前流淚呢?我應該讓他早日自悲傷中走出,於是,我輕輕的擦擦臉,微微一笑道:“隻要你能振作起來,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他抬起我的臉,凝視許久,我回望著他,臉上依然掛著淺笑,半晌後,他輕輕一歎,複又把我攬入懷中,兩人靜靜擁了會,他忽然道:“朕是大清的皇上,為了大清的子民,朕會振作起來,使我大清的江山萬世長存。”
我把頭依在他的肩頭,輕輕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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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窗,涼風撲麵而來,煞是清爽怡人。
門輕輕被推開,菊香端著盆輕輕的走進來,把盆放好後,絞了帕子走到我身旁:“娘娘,洗漱一下吧。”我深深吸口外麵的空氣,方轉過身子接過帕子問:“阿哥醒了沒有?”她笑道:“還沒有呢,聽巧慧姑姑說,阿哥估計還會再睡一陣子。”
今晨起來,胤禛精神已好了許多,我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這會,他上朝去了,而弘潮又未醒,正好偷得一會閑,去呼吸一下清晨的空氣。
迅速的洗臉、漱口,然後,坐於鏡前,輕巧的為自己梳了一個簡單的發式,便起身向外走去。站在門前的菊香瞠目結舌,猶豫了許久還是開口道:“娘娘,你這樣出去,是不是有些失身份,會惹閑話的。”我腳步未停,輕笑一聲:“阿哥如果醒了,去禦花園找我。”
緩緩在小路上踱著,風是涼涼的,吹在身上有幾許寒意,風裏夾雜著草木的芳香,還有一縷若有若無的果香,在清晨的空氣中緩緩的流動著。
光線漸漸明亮起來,天空顯得格外幽藍而高遠,抬頭看著它,自己也仿佛融化在那一片蔚藍之中,重重籲出一口氣,一掃這些日子心中的鬱積之氣,整個人也輕鬆了下來。“娘娘。”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怯怯的叫聲,我疑惑的轉過身子。
有些眼熟,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他究竟是誰。許是見我麵帶迷茫神色,他雙袖一打,跪下道:“奴才是翠竹的弟弟。”我恍然憬悟,心中想起了那個在雪地裏求我救翠竹的小太監。
讓他起身,他躬身立於原地,垂著眼臉輕聲道:“奴才已等了娘娘數日,但一直沒有機會和娘娘說得上話。”我心中忽然想起暢春園中的那個香囊,回到圓明園就發生了六十落水的事,竟忘看裏麵究竟是什麼。
許是我一直未作聲,他偷眼打量我一下,見我望著他,他一驚,急忙垂下頭道:“宮外一位叫李福的人托奴才帶話。”說完,匆匆自懷中拿出一張條,雙手遞給我。我接過,展開,一行字映入簾:
‘老奴已是油盡燈枯,如果姑娘還念及王爺一點情意,請速出宮與老奴一見。兮遠玉器店李福留。’
我心中琢磨了會,卻無任何頭緒,前些時日還與十三談過弘旺的事,遠在熱河的他在十三的關照下,雖比不上京中的皇子貝勒,卻也是過得自在愜意,此時李福求見,到底是有什麼未了之願。
沉思了會,我抬起頭問他:“何人給你傳的信?”他身子輕顫一下,兩手來回搓著:“回娘娘話,我並不認識傳話之人,我也並不知道李福是何人,隻是傳信之人手中拿著我娘親的簪子,說是娘親托人來捎信的。奴才也曾問他,為何會認識我娘親,但聽他說,和我娘親並不相識,隻是收了娘親的銀兩,這才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