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法正發出響箭信號的半個時辰之前,十裏外的吳軍猇亭大營。
陸遜與步騭端坐於主帳之中,丁奉手扶佩劍,侍立於一旁。
步騭,字子山,臨淮淮陰人,早年避難江東,被孫權征召為主記。後遊曆吳地,出任海鹽縣長,隨後任東曹掾,出領鄱陽太守。
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轉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將,率軍接管往交州,追拜使持節、征南中郎將。次年,以鐵血手段平定治理交州,名聲大振,加平戎將軍,封廣信侯。
這次襄樊大戰,步騭蒙孫權召喚,領交州軍馬數千人,經嶺南奔赴荊州助陣;因路途實在遙遠,終不能及時趕上此番決戰。
但既然到了荊州,他索性將兵馬留於長沙助守,孤身一人快馬加鞭,準備趕赴猇亭先行拜見吳侯。
不巧的是,等他趕到時,孫權剛剛舉兵迎敵,他隻得在留守大將陸遜的陪同下,靜候決戰結果。
步騭麵上古井不波,但不時起身,左右踱步,可知其內心正如天人交戰,殊難平靜。
大軍從清晨卯時出發,至今已經有數個時辰了,眼看日頭西斜,天都快黑了,怎得仍未決出勝負。
他素來生性沉穩,但挨到此時,隻覺得不管心頭還是屁股上,都如火燒火燎一般,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了。
眼見對麵的陸遜依舊好整以暇,捧著一冊竹簡仔細閱讀,步騭不禁又是佩服,又是著急。
“這已戰了一日,距離最近一撥傳信的人馬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前線尚未有消息傳來,也不知戰況如何,著實令人心焦。”
陸遜放下竹簡,回道:“廣信侯勿慮,遜已命令一萬留守將士枕戈以待。戰局若是有變,隨時可以接應。我等身在場外,多慮無益。”
步騭聞言,隻得強壓下內心的焦慮,耐心等候。
再過了一會兒,西方隱約傳來淩厲得鳴鏑聲。
陸遜驀地變了顏色,凝神沉思片刻,忽一拍案幾,沉聲道:“不好,蜀軍有伏兵!”
這句話幾乎將步騭驚得從座位上跳將了起來。
“不是說蜀軍兵少嗎?這兩軍都在陣前,他還有伏兵的本錢?”
陸遜斷然道:“我軍大軍盡出,並未設下埋伏,要鳴鏑作甚?以遜觀之,必是蜀軍之計!”
“決戰之地,一麵是江,一麵是山。江麵我軍哨艦不間斷遊弋,伏兵絕不可能來自江上,那麼莫非來自山上?可是巴山人跡罕至,並無可供大軍通行的路途……”
他的眉頭皺得愈緊,忽靈光一閃:
“莫非是五溪蠻?不可能啊,五溪蠻向來桀驁不遜,如何能為蜀漢所用?”
陸遜心中不解,但蜀軍發出的信號絕非作假。
當此之際,他再不遲疑,轉身對丁奉道:
“承淵,步卒行進緩慢,你先集合全部斥候騎兵,沿途搜索蜀軍伏兵。記住,隻要緊躡其後,作欲攻擊狀,必能緩其軍勢。本督將率八千步卒盡快趕赴,速去!”
“末將得令!”
丁奉一聲應和,小跑而去。
陸遜此刻再也顧不得帳中的步騭,大步衝出營帳,高呼道:
“全軍集合,隨我接應吳侯!”
東吳本陣,孫權甲胄在身,十分影響行動;又兼驚怒萬分,四肢發軟,已是連馬背都跨不上去了。
他接連嚐試數回,皆以失敗告終,甚至還摔了一個跟頭。
見此情狀,朱然隻得跪伏在地,以背做墊,生生服侍孫權跨上戰馬。
等他跨上戰馬了,正要撥馬撤退之際,護衛在側的周泰忽攔道:
“金色兜鍪過於醒目,還請主公與臣交換。”
孫權忙不迭答應。
於是孫權戴了周泰的黝黑鐵盔,在朱然的護衛下,縱馬逃亡;周泰則戴了孫權的金色兜鍪,拍馬大剌剌地朝反方向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