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內,漢軍接連發起五次攻營,皆以失敗告終。
而吳軍營寨也被攻得搖搖欲墜,全靠陸遜靈活調度,方能勉力支撐。
戰至此時,雙方可謂皆已力盡,就看哪家戰意更堅。
法正再呆不住了,步履蹣跚地走進陣前指揮營地,正見劉關張三人表情嚴肅,兀自商討不已,絲毫不查有人入內。
他隻得咳嗽一聲,以示招呼。
劉備循聲望來,忙上前拉住法正之手,歎道:
“孝直來的正好,吳營這位叫做陸遜的後生好生了得!你素來多智,還請替孤出出主意。”
法正搖頭道:“臣若有破敵之法,如何敢藏私至今?今日前來,特為稟報主公,攻營連續受挫,此前高漲的士氣有些難以維持了;更為不妙的是,軍中糧草隻夠支應半月之用,還望主公早作打算啊。”
劉備、關羽、張飛聞言,皆一臉鬱悶,再沒了聲響。
三人此前信誓旦旦,定要拔了吳軍營寨,不想連續受挫;眼看陸遜沉著淡定,調度有方,隻怕再攻上三日,結果也不會有絲毫變化。
法正趁機道:“如今的情況是,我軍占據左近江津渡口,呂蒙援軍不能登陸;同時,我軍包圍吳軍營寨,孫權坐困愁城,不能突圍而出;同時我軍也攻不破營寨。兩軍短時間內並沒有突破現狀的可能,如此就成了僵持的局麵,實則於我方不利。”
他頓了頓,又道:“北岸黃權傳來消息,言曹軍在當陽縣安營紮寨,虎視我等與吳軍決戰,隻怕在等雙方力疲之際,欲要一舉鯨吞。曹操此人,不得不防,還望主公三思。”
張飛怒道:“曹操這廝若敢來橫插一杠,隻需給俺五千兵馬,必將他衝殺得哭爹喊娘!”
劉備知道這是張飛氣憤之語,並不放在心上,沉吟片刻,抬眼問道:“那依孝直之見?”
法正相迎而視,斷然道:“議和!”
“什麼!議和?”張飛聞言,頓時從座位上跳將起來,疾步走到法正麵前,瞪起銅鈴般的大眼,怒喝道:“好不容易將孫權逼迫至此,你卻說要議和?”
他見法正目不斜視,並不理會,便轉向劉備,大聲問道:“兄長,你怎麼說?”
劉備終究是一軍之主,是要考慮大局的,此時冷靜下來回想,一味僵持,確實於已方無益,當下麵露難色,皺眉苦思。
張飛見狀,便知兄長也有議和之意,大急之下,又快步轉回端坐的關羽處,彎腰急問道:“二哥,你倒是說句話!”
關羽有心繼續圍攻,但他素來知兵,也知如今之局麵不可能驟然打破;又兼他剛剛正麵大敗孫權,胸中惡氣出了泰半,故而麵對張飛質問,隻閉眼撫須,卻不發聲作答。
張飛見帳內三人都是這般模樣,登時大怒,頓足道:
“好啊,好啊,你們一個個都想著議和,枉俺老張爭著要做這惡人!”他大怒之下,悶哼一聲,轉身便走。
關羽終於站起身來,皺眉道:“某去寬慰翼德。”
堪堪走到大帳門口,他驀地頓住,也不回首,隻沉聲道:“孫權小兒想要議和可以,須先把糜芳、士仁兩個狗賊交出來!”
說罷,一振衣衫,拂袖而去。
兩人走後,帳中隻剩劉備、法正二人。
沉默良久,劉備方開口問道:“依孝直之見,南郡還能要得回來麼?”
法正搖了搖頭,道:“臣知荊州乃是孔明隆中對之關鍵。但臣也聽聞,東吳已故大都督魯肅曾雲:‘夫荊楚與國鄰接,水流順北,外帶江漢,內阻山陵,有金城之固,沃野萬裏,士民殷富,若據而有之,此帝王之資也。’”
“可見東吳對荊州亦是誌在必得。吳侯既得此地,斷然不願輕棄。”
“而我軍倉促東行,戰至此時已是力竭,並無掃平江東之力,若要勉為其難繼續攻打,隻怕最終為曹操漁利,於匡扶大業無益,唯願主公三思啊。”
劉備沉思良久,忽歎了口氣,盯著法正,緩緩問道:“若要議和,不知怎麼個議法?”
法正見他心動,便道:“臣以為,吳侯的底線在於保住南郡江漢之源,而我軍手握東吳數萬俘虜,隻消著眼於人口、錢糧處,先爭奪最大的利益即可。”
劉備聞罷,緩緩頷首。
這時,帳外衝進一員小兵,單膝跪地,抱拳道:
“啟稟主公,東吳遣使求和!使者已在營外,請問見與不見?”
劉備與法正交換了一個眼神,心底皆是大震。
已方剛剛有了罷戰之意,東吳旋即派人求和,此人對局勢的把握能力,堪稱妙到巔毫,看來東吳營中確有能人。
劉備正欲召見,忽又想到關羽,不免躊躇道:“隻是雲長那邊……”
法正道:“臣願與之一談,君侯深明大義,當能明白主公的心意和我軍的處境。”
劉備緩緩頷首,他為關羽出頭而來,此時卻因為種種原因要與東吳議和,心中微有愧疚之意,聞法正願意將此事兜去,便感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