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罷晚膳,天都要黑了,諸人依舊意猶未盡,想要重整旗鼓,再戰一場。
不過薑維深知漢中王府還是有規矩的,劉禪倘若深夜不歸,隻怕主公擔心。
但他身為此間主人,亦不好公然規勸,不然倒像是在下逐客令了,這是極為失禮之事。
萬般無奈,隻得向張苞頻使眼色,
不料張苞渾然不察,關切問道:“可是眼珠子不舒服麼?要不要為兄幫你吹吹?”
邊上的張星彩抿嘴輕笑一陣,終於站了出來,正規規勸道:
“太子殿下,時候已是不早,若不早歸,隻怕主公怪罪。”
劉禪抬頭望向漸暗的天色,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驚呼道:“什麼!竟已這麼晚了!”
他一邊在霍弋的服飾下整理衣衫,一邊苦著臉道:“一會兒回去,又要被董師傅說教半日。”
他口中的董師傅便是太子洗馬董允,其人素來鐵麵無私,剛正不阿,劉禪向來深懼怕之。
王太子要走了,眾人隻能起身作陪。等他穿戴完畢,眾人一路將他送至巷口,早有馬車在外等候。
臨上車之際,劉禪忽拉住薑維,神秘兮兮道:“好教將軍知道,父親已是將你調至東宮,調令不日即至……”
頓了頓,忽換上一副笑容:“今日才知將軍竟是這般妙人……我便在府中恭候大駕,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射箭遊戲可好?哈哈,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啦!”
末了,趁著眾人躬身抱拳送行之際,劉禪高居車駕,朝後方揮了揮手。薑維餘光順著望去,發現他目光焦點之所在赫然便是小青蘿。
目送王太子車架漸漸離去後,魏榮等人在哈哈大笑間相互告辭,相約過再聚;趙氏兄弟也同薑維約好明日配種之後,告辭離去。
不一會兒,眾人一一散盡,偌大一個巷口隻剩下薑維、張苞、張紹、張星彩、小青蘿五人。
張苞以薑維兄長自居,方才一直幫著招呼客人,眼見客人去得七七八八,大手一揮,也要領著弟弟妹妹們回府。
但見薑維一本正經,對張星彩道:“星彩似乎有東西落在我家院中。”因他與張苞結義的緣故,故而在早間拜見薑母時,兩人已經相互改口,薑維以“星彩”稱呼之。
實則他早就想和張星彩單獨說幾句話了,隻是今日貴客盈門,他作為主人自然得忙前忙後招呼,免得失了禮數。
此時陡然空了下來,終於有機會可以獨處一會兒了。
張苞卻絲毫未覺,揮了揮手,吩咐張紹道:
“阿紹,你領星彩和小妹先回去,俺去取便是了,路上也好和伯約多親近親近。”說罷,便要去摟薑維肩膀。
見他如此不解風情,薑維心中大急,偏一時又發作不得。
就在這時,張青蘿忽拉起乃兄之手,撒嬌道:
“大兄,蘿兒的紙鳶置在櫃子上取不下來,明日約了朋友們要去玩兒的,你幫蘿兒去取下來嘛。”
張苞撓了撓頭,轉向星彩,問道:“那你……”
薑維忙搶道:“小弟一會兒親自護送星彩回府,兄長隻管寬心。”
張苞對薑維素來是放心的,不疑有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聲“有勞”後,就領著張紹、青蘿轉身離去。
薑維目送三人走出沒兩步,忽見小青蘿轉過腦袋,衝著他吐了吐舌頭,又做了個大大的鬼臉,方才捂著嘴假裝大笑轉回。
三人既走,偌大一個巷口便隻剩下薑維、張星彩二人。
張星彩這時嫣然一笑道:“我可不記得有什麼東西落在府上。”
薑維低頭迎著他的美目盼兮,笑道:“自然是有的,且隨我來。”
兩人由是並肩緩緩踱步,不時側身打量對方,目光一經對視,皆會情不自禁露出笑來。
慢慢到了薑府門口,薑維請她在稍侯片刻後,自己徑直奔回房中,不久就領著一包布帛而回,鄭重遞給張星彩。
張星彩接過,緩緩拆開布帛,但見裏麵包裹著一張顏色已經泛黃的絹紙,隱約還有些血跡撒於其上,為首三字,正是“將進酒”。
她輕抿嘴唇,心道:“原來他不曾忘記……”
“哎……”忽聞薑維一聲歎息,頗為自責道:“這張絹紙每日放在身上,不想被汗水、血水弄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