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後,張嶷三步並作兩步,疾步奔往校場。等趕到時,但見校場內外早已上點起巨大篝火,將四周左右的黑暗稍稍驅散一些。
操場上,八百士卒勉強站成一個隊列,隻是隊列稀稀疏疏,怎麼都不像一支準備上戰場打仗的隊伍,更像是一群臨時拚湊的烏合之眾。
他心中更急,暗忖道:“眼下黑燈瞎火的,人臉幾乎難以識別,休說此處有八百人,便是隻有四百人,也難以在一夜之間,識得周全啊……”
正一籌莫展間,忽見點將台上的薑維正在朝他招手。
張嶷遂收起忐忑的心思,提步上前,與霍弋、趙廣、薑文一道立於主將身後。
薑維眼見諸將歸位,當下上前一步,氣沉丹田,朝著台下抱拳朗聲道:
“諸位,本將薑維,字伯約,乃是此間主將……”
又一指身後諸將,依次介紹道:
“這位是右部督張嶷……這位是代中部督趙廣……這位是軍中記室霍弋……這位是侍衛統領薑文,你們須都記好了。”
他每報出一將名字,那員將領就是上前一步,也算亮明自己身份。而台下的士卒們隻睜大一雙雙眼睛注視,並不敢發出半句回應。
薑維不以為意,又道:“今日以後,我等便將一道訓練,一道殺敵,麵上雖是主從,實當以手足兄弟交心,從此刀山火海一同闖,榮華富貴一道享,你們說好是不好!”
“好!”
“好!”
他這句話說得淺顯易懂,頓時激得台下歡呼聲漸起。
薑維任由歡呼聲持續一段時間,等到聲勢漸消之際,忽得再踏前一步,再次高聲道:
“古時有一位叫呂不韋的商人,講了一個成語,叫做綱舉目張,意指提起漁網中間的大繩子來,一個個網眼就都張開了,漁網便能下水抓魚。同理,正所謂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
“兄弟們,如今營中雖然隻得八百人,但假以時日,必有成千上萬的袍澤加入,到時候,僅靠我們幾個將領,又如何能夠統禦這許多的士卒?所以日後勢必借重各類規章,而規章要靠人去監督,去執行……”
講到這兒,薑維稍作停頓,又大聲道:“兄弟們,本將給你們半個時辰,以十二人為一什,自行尋找隊列。”
隨著他的命令落下,場下的士卒旋即開始左右四顧,四散奔走,操場頓時變得熙熙攘攘,混亂不已。
張嶷大驚,上前勸誡道:“請將軍三思,讓士卒自行束伍,他們必然尋找鄉鄰夥伴,如此建製雖快,但此後容易抱團,不利於管製啊!”
薑維搖頭道:“辦法需因地製宜,治軍也當因材施教,倘若眼前的是久經沙場的積年老卒,本將自會打散之後再行束伍。但眼下這些士卒本就是農夫,身邊唯有全是熟悉的左鄰右裏,才能摒棄懷疑,專心對敵,此時抱團,倒也並非全是壞事……”
頓了頓,又道:“更何況,他們對軍旅之事一無所知,其私心盡可用嚴明的軍法加以束縛,伯岐不必擔心。”
張嶷聞罷,直覺有些道理,又見他如此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當下隻得抱拳退下。
這時,霍弋忽發聲問道:
“我朝編製實行二五製,每伍五人,設伍長,兩伍為什,每什十人,設什長……將軍為何打破舊例,以十二人為一什?”
薑維麵上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我等編製軍隊,自然是為了殺敵報效,建功立業。但縱觀益州四周,戰功何在?諸君且看,益州以西為羌夷舊地,朝廷施以安撫,叛亂日消,非是用武之地;向東與孫權接壤,如今偃武休兵,也不可能會有大的戰亂;向北乃是曹魏之領,我等身為漢臣,無一日不想早日北伐,克服中原,但曹魏勢大,益州沒有一年半載的準備,根本沒有北伐的希望;所以,眼下真正的用武之地,便是南邊!”
霍弋若有所思道:“可是南中?”
“不錯!南中豪強夷人遍地,大多不服王化,若在北伐之前不加以鎮壓,難保不會在北伐關鍵時刻捅咱們一刀。故而,我等成軍後的第一戰,極有可能是在南中!”
“那與設十二人為什,又有什麼關係?”
薑維笑了笑:“在場的都是兄弟,我也不瞞你們……”
他說著說著,伸出兩根手指,耐心解釋道:
“建立一支強軍,至少需要兩個必不可少的條件。一是兵員的優秀素質,二是合理的戰術……南中地形多山,路徑崎嶇狹窄,根本不容大軍擺開陣勢,多以遭遇戰為主;其次,南人生性悍勇,但兵革不利,注重近身格鬥,遠程攻擊能力極差……”
卻說諸將還是第一次聽說道南中詳情,事關接下來的戰事,於是紛紛抵近,皆露出一副全神貫注洗耳恭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