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嶲邛都,深夜。
夷人聯軍大寨之中到處都是漢人子女哭哭啼啼的聲音,四周的夷人青壯肆意取笑,動輒鞭打,肆意奸淫,根本沒有一絲憐憫。
因為在這一日下午,大王高定已經下令全軍,明日驅趕這群漢人攻城。故而在夷兵們看來,眼前這群漢人已經與死人幾乎沒什麼區別。
軍寨主帳之中,高定、狼岑、槃木王舅三人各捧一碗酒水海飲,今日喝了這一碗,明日他們就將盡起大軍,全力攻打邛都成。
擊敗漢軍,奪下邛都,那就將成就夷人祖先從未成就過的大業!三人麵帶紅光,胸臆間滿滿都是熱切。
酒過三巡,忽有一名身長九尺、麵目猙獰,隻手提一杆方天戟的漢子掀開簾子闖入帳中。
高定認出此人是自己麾下頭號猛將、有萬夫不當之勇的鄂煥,當即笑著招呼道:“鄂煥,不在邛都城下圍著,跑來此處作甚?不過既然來了,喝一杯再回去也不遲!”
哪知鄂煥恍若未聞,側開身子,他的身後旋即露出一名身材矮小、頭發灰白的老人。
隻見那老人徑直奔向高定,挽住他的胳膊,聲淚俱下道:“大王!不好了,漢軍正在攻打美姑啊!他們把寨子都燒了,把人都殺了,求大王趕緊回去救救族人啊!”
“什麼!”高定認出來人是族中的長老,在吃驚於此人為何來到軍中之餘,更懷疑自己是否耳朵聽錯了,不由驚疑問到:“你再說一遍?”
狼岑亦皺眉道:“這不可能!越嶲和鍵為的漢軍都困守在邛都城中,哪來什麼漢軍?再說了,美姑地形隱蔽,若非熟悉地形,誰能輕易摸到那裏?”
長老一急,什麼規矩禮儀都忘了,上前抱住高定大叫道:“阿定啊,你可是老漢看著長大的,天大的事情,老漢還能騙你不成?天曉得是哪裏冒出來的漢軍!他們見人就殺,攻破一個寨子,就燒一個寨子,滿山都是無家可歸的族人啊!族人們沒有糧食住處,也不知能撐過幾天……老漢逃出時,漢軍正在攻打大寨,若去的晚了,大寨怕也是要不保了啊!大王若不信,外麵還有數十名同來的族人,一問就知道啊!”
“啊!”高定被驚得麵色慘白、豁然起身。
長老平素是個穩重的人,今日急成這個樣子,顯然情報不會有假。
留在美姑的族人,都是軍中勇士的家眷,於維係軍心計,他沒有不顧的道理。更何況大寨中堆積如山的金銀錢帛更是他劫掠多年積累而來,豈能容人輕易奪去?
來不及多想,高定一把推開長老,正要飛奔出帳。哪知連日放縱,又兼久坐之下,他的腰膝十分酸軟,奔不出兩步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他卻渾然不覺,也不撣去腿上灰塵,隻顧高聲怒喊:“全軍集合,回援美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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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越嶲太守馬謖著半身戎裝,高立於邛都城頭,遙望前方。
不過一夜的功夫,不遠處的夷人營盤一片狼藉,仿佛所有的夷人都憑空消失了一般。夷人退兵,幾乎已是事實,但馬謖卻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高定倉促退兵,到底發生了何事?”
不多時,被拍去打探消息的郡將焦璜回轉到他身側,驚喜交加道:“稟府君,退了,夷人一個不留,真得退了!”
“嗯……”頗為出乎焦璜意料的是,馬謖沒有想象中的驚喜,他的右手輕輕撫摸著剛剛開始長出胡須的下巴,發問道:“敵營物資軍械可收拾幹淨?”
焦璜一愣,回想了片刻,忙回道:“帶走了大部分,還有許多糧草、帳篷來不及收拾,就這樣棄於原地,還留下許多擄來的漢人,末將已吩咐人手下去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