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李師師:青樓月下待君王(1)(1 / 3)

有那麼一個時代,用最唯美的文字,書寫了人間最華麗的悲傷落寞。我們總在不經意間落入“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情調當中,然後一邊唱著“大江東去”,一邊看著那裏淒美的斜陽,在一陣唏噓中沉淪,情不自禁!

無疑,宋朝是一個憂傷的時代,平民在憂傷,皇帝在憂傷,文人在憂傷,將軍也在憂傷。一切都在一種解不開的謎題裏,無人能解開那霧靄紅塵裏最深的思緒,而今那裏的一切都封印在時光的深處,我們隻能憑借那些疏疏落落的文字,回到遙遠的從前,看白衣卿相執手相看淚眼的無奈,看悲涼將軍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的豪情。當然,我們也會很輕易地聽到那個時代山河破碎的聲音。

無論那裏有多少柔情和荒涼,我們總願意走進去,觸摸那裏清冷的月光。每個人心底總有那麼一塊地方是留給月光的,隻是我們總是忙於現實的奔波,讓那裏荒蕪。

站在《清明上河圖》之前,就能隨著那流暢的筆意,折回到一千年前的大宋王朝。那裏,汴京一片繁華,樓台街巷,車水馬龍,無論君王臣子還是販夫走卒,無論將軍詞客還是尋常百姓,都沉醉在一場悠長的幻夢裏。這夢,美得讓人絕望。夢裏,一闋闕的詞,一段段的情,將整個時代點綴得華麗絕倫。可以說,宋詞是人間最美的情花,讓人忍不住拈起細看,而這一看,便會淪陷。

汴河悠悠地流著,一如那裏靜致的時光。就在這靜致的時光裏,有那麼一個女子,撫著琴弦,素手彈奏一曲《蘭陵王》,聲如黃鸝,調似秋風。她便是李師師,那個時代最迷人的女子,把最美麗的年華留在最深的繁華裏。

誰也無法將一個時代的繁華與落寞係在一個青樓女子身上,但至少我們看到,她在北宋最後的那段繁華裏彈唱著最後的絕響。她的身上或許根本沒有係著任何東西,但卻映照了所有的悲喜浮沉。從繁華到落寞,一個時代就那樣簡簡單單地滑落,就像當時她的美麗年華。

可以說,她是這世界上最不尋常的青樓女子。她一手牽著文人雅士的憂傷曲調,一手牽著千古君王的寂寞情懷。她是一個尋常女子,卻在那麼一個風流華美的時代,係著完全不同的生命體係和價值體係。當所有的回憶都模糊,回到那裏,隻需看她從繁華裏沉落,走向淒涼,就能看出一個時代華麗的憂傷。

她的一生,風一樣來,謎一樣去。來的時候大地溫暖,人群喧嚷;去的時候山河寂靜,風流凋零。但就那樣茫茫然地來去一遭,卻驚了多少人迷蒙的夢!也許隻需要輕歌一曲,就能讓所有的喧囂安靜下來,也許相反。她的生命從來都是一個謎,否則也不能以柔弱女流的身份,牽動了那麼多的歡喜憂傷。多麼絢爛的年華都葬送在一縷斜陽裏,可至少她絢爛過。世間生命,能在春夏時恣肆地綻放,又何必在意秋冬時無邊的蒼涼!

好吧,回到那個時代,看看那裏安坐了多少雨滴和雲片。蘇軾、柳永、周邦彥、歐陽修、秦觀……那樣精致而傷感的時代,那樣靜美而優雅的詞韻,都散落在那時的幕布上。所有的生命,都在盡情綻放,隻為那如水如煙的年月。當一個時代深鎖在一片詩情詞意中,縱然沉落也必然永難褪去最初的色彩。所以千年後的我們,循著一闋詞望過去,總能望見當時明月照彩雲歸的悠然,也能望見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悲情!那一棹斜陽裏最溫婉的畫麵,永遠是我們最後的心靈屬地。因為我們都知道,我們最終也會走向沉寂。

還有一些人,在那個時空以莊嚴卻又慘淡的姿態存在著。徽宗皇帝,書畫精美,文采風流,他實在不應該被安置在冰涼的寶座上,俯看人間的繁華。但是命運賦予他的一切就是那樣荒誕。他必須手執一支狼毫筆,一邊寫著清雅的“瘦金體”,一邊嗟歎:獨自莫憑欄,無限關山。恐怕他不止一次地想到李後主,不止一次地想要拗斷命運之繩。可他終究沒有力氣,於是她來到了青樓,見到一個女子,把滿腔的鬱結說給她聽。他和她,相逢在關於斜陽草樹的記憶裏,最終踏著薄暮,各自走出汴京的喧嚷,走向一片淒涼。

李師師,這個在當時被無數人迷戀過,也被無數人輕視過的名字,如今隻剩下一個模糊身影,殘存在遙遠的時間那頭。一提起她,我們首先是驚訝,然後努力思索過去,在那如夢如霧的歲月華章裏找尋她,可最終我們還是從那個時空抽身而出。我們看到了她的背影,消瘦而寂寞,全然不是當時的模樣。驀然間,我們不禁感歎,原來那個女子在歲月中早已變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