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旅店走出來,他們都倒吸一口涼氣:我們就在這豪華酒店住了一夜,我們受到了多麼高級的款待!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那個破敗的地方,回到心目中的北京,回到滿眼的車流與人流、絢爛與繁華。
但是,他們首先得解決肚子的問題,頭一天晚上,郭林海和劉軍出去買了些麵包,他們就在麵包的餘香裏入睡了,此時才感覺到肚子有多麼需要食物。馬路旁邊就有買早餐的,他們迅速地走了過去。
包子!包子!他們歡欣鼓舞,看到那些熱氣騰騰的包子,他們就像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其實那裏也有別的早餐,比如油條、豆腐腦之類,但是他們眼中隻有包子,買早餐的老板的想法必定是:這個長得最像他們的親人。
郭林海隻吃了一籠包子,喝了一碗雞蛋湯。郭林山說:“包子多耐餓啊,雞蛋湯湯湯水水的吃了跟沒吃一樣。”他跟劉軍父子都吃了兩籠包子,最後,各付各的錢。劉軍的父親拍著肚子說:“這下你孫子不餓了。”跟肚子論輩分的人,恐怕不多。劉軍看他那樣,覺得有些尷尬,說:“別那樣,讓人家看著笑話。”“笑話個屁,老子一輩子都這樣。”郭林海和郭林山都笑了,郭林海岔開話題說:“早上好涼啊。”“是比咱們那兒涼。早知道多穿點衣服了。”郭林山附和著說。
劉軍去問路,一位大爺告訴他坐公交車去西客站的方法。
等了十幾分鍾以後,他們擠上了公交車。售票員說話很快,她給於了郭林海等人充分的不屑,似乎是故意說得快,表明她北京人的身份和榮耀。當然,她也沒忘記收取郭林海和劉軍那些行李應該付的車費。劉軍的父親小聲地罵道:“他娘的,東西還要錢!”
一個多小時以後,走了差不多二十站,他們終於又回到了北京西站。“昨天一會兒就到了呀,今天怎麼這麼慢?”郭林山疑惑地問。
“晚上車少,不堵,早上車多,而且公共車也不能快。”劉軍又展現出了“知道分子”的姿態。實際上,昨天那輛車接完了他們還得回到車站,物色別的容易上鉤的魚,所以開的很快。
不知道是霧還是塵,早晨的北京灰蒙蒙的,沒有他們想象中的敞亮。但是他們不在意,又看到了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場麵,他們忘記了那個可怕的旅店,忘記了那些騙子,重新找到了身在北京的驕傲感覺。
滿懷深深的期望,他們又進了北京西站,就好像見不到來接站的人就到不了那所學校一樣。
“今天應該會有接站的吧?”郭林山疑惑地問,劉軍說:“肯定有,這兩天是報到時間,接站的人肯定會來的。”他說的很堅決,郭林山還是將信將疑,劉軍的父親也是一樣的想法。
終於,他們找到了接站的人,那一幕像極了某些影視劇裏的片段,就差一句台詞“親人啊,我可找到你了!”劉軍首先跑了過去,郭林山從沒見他這麼矯健和敏捷。那些接站的人很熱情,給了郭林海他們足夠的溫暖,這更讓他們忘記了頭天晚上那個讓人窒息的旅店。
郭林海他們很快就被帶到了一輛大巴上,那是學校接新生的專用車。
“看人家這學校多牛,還有專車接呢。”郭林山感覺到了作為大學生的榮耀,似乎是在遺憾自己當初沒有考上大學。
“大學都有接新生的車,不光是我們這所大學。”劉軍解釋說。
郭林海依舊沉默,隻是隨大家一起上了那輛大巴。清晨的北京沒有給他什麼好印象,他有點失落,在某一時刻,他甚至有一個奇怪的念頭,希望找不到接站的人,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鳥籠!這是那輛大巴給郭林海的第一印象,他們幾乎是拚了命才擠上去的。車上已經坐滿了從各地來的新生,他們似乎都有一種怪異的想法,那就是隻有這輛車能夠載他們到那所學校。
郭林海覺得,作為鳥籠,這輛車已經足夠大了,但是裏麵的鳥實在太多了。
沒有座位,郭林海他們隻好在車中間站著,與那些堆積的行李享受同等待遇。但是他們都沒有怨言,相反,他們很高興,他們不用再苦苦尋覓了,很快他們就能到達目的地了,所以他們有理由不理會眼前的擁擠和逼仄。
“新生這麼多啊!”劉軍的父親忍不住低聲問,劉軍說:“當然了,我們學校一年要招好幾千人呢,這還是早上,估計上午和下午人更多。”
“每年招幾千人?那全國的大學每年要招多少人啊?這麼多人,畢業了到哪兒去找工作呢?”郭林山關心的是最現實的問題。郭林海聽得厭煩,而此時車上渾濁的空氣,使得他的胃似乎又有些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