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穿過宮殿上的直欞窗照了進來,陽光中,浮塵飛揚。大殿裏氣氛凝滯,本來炙熱的夏日午後,人們卻偏偏覺得渾身發冷。
文宣帝與高孝琬兩人沉默相對,文宣帝陰沉著臉,眼睛直直的也不知道在看什麼。而高孝琬卻閉著雙眼,抿緊薄唇,半句多餘的話都不肯說。
這個場麵看得李璿好生著急,她都不知道該揪著那個罵一頓才對。這個時候最好有個人能夠打破一下這個局麵,隨便說點什麼都好,這個人當然是皇後李氏最為合適。
李璿偷眼向皇後看去,卻發現她正帶一種涼薄的笑,事不關已的靜坐在一邊。見到李璿看她,甚至還衝著她溫婉的一笑。
李璿開始還奇怪她為什麼帶著這種笑容,對上皇後的眼睛,她敏感的查覺到皇後眼底的惡意,那是對著高孝琬的惡意。隻是一瞬間,李璿就明白了,她的姑姑希望高孝琬死,這種希望比文宣帝還要深切。
河間王高孝琬是前任太子高澄的嫡子,而高澄則是開國皇帝的嫡長子,按自從立嫡長的規矩,現在文宣帝的位置本來該是高澄的,但是高澄死得早,那時候高孝琬才幾歲,於是先帝選了排行第二的文宣帝繼承了自己的位置。
姑姑出身士家大族,對嫡長子嫡長孫從來都是放在心上,高孝琬的存在就是她心上的一根刺,雖然她明知道高孝琬不可能當上皇帝,但她還是希望他死了,最好是在沒有成親生子之前就死了。
李璿垂下頭躲開了皇後的目光,她總算知道了,為什麼同是李家嫡出的女兒,皇後獨獨不喜歡自己,就連大伯庶出的女兒都比她得到皇後的喜歡,不就是因為她自小便於河間王親近,刺了她的眼麼。
這時,瑾竹從殿外走了進來,她的身後跟著提著食盒的侍者。瑾竹走到了帝後麵前,大禮參拜,然後指揮眾人將食案擺放在眾人跟前,把食盒內的食物一一擺放好。
文宣帝見東西都擺好了之後,拉著皇後的手,先走到中間的一席跪坐下來,“你們都入席吧。”
高紹德與李璿躬身行禮,才分左右在帝後的下手坐下。
“陛下,河間王受傷了,飲酒不好,不如讓內侍送他回去養傷吧。”皇後李氏溫婉的說道,聲音一如既往的和順悅耳。
李璿聽了皇後的話,猛的抬頭,死死的盯著她,“姑姑她這是好心話麼,還是在給皇帝提醒!”
文宣帝無所謂的揮揮手,“我高家的郎君哪有那麼脆弱,一點小傷連酒都不能喝了,來人給河間王上大碗。”
李璿見皇後眼底浮現出滿意的笑,心下一冷,高孝琬從去年便開始領兵,也是文宣帝對他的曆練,大概這讓姑姑心裏非常的不舒服吧。
眼見著宮人拿來大碗,李璿眉頭一挑,將皇後看過來的目光扔到一邊,對著文宣帝輕聲開口:“姑父,要我來說,這酒不飲也罷!”
“哦,阿璿為什麼這麼說?”文宣帝感興趣的問道,臉上一點不悅的表情也沒。
“這飲酒麼與飲茶差不多,雖不至於焚香彈琴,清淡雅事,最少也要尋個風景秀麗之地,邀上三五知已才好。”李璿沒有辦法,硬是睜著眼睛啥掰。
“隻有你們這些小姑娘才會連喝個酒都要有個說活,好麻煩!”文宣帝連連搖頭,他轉頭對著皇後李氏笑言:“或者是你們李家的姑娘格外的麻煩。”
皇後掩唇而笑,眸光輕轉,“陛下這是在笑我了,隻是我在家的時候也沒這麼麻煩呢,或許隻有這丫頭講究多吧。”
“姑姑!”李璿似真似假拉長聲音,不依的嬌嗔撒嬌,其時她心裏有點快吐了,隻想現在怎麼能讓皇帝別喝酒,否則這裏還有個不懷好意的皇後娘娘,到時她和高孝琬還能活著出宮不。也許她可以,但是高孝琬就不一定了,沒準小命就交待在這裏了。
文宣帝見她這幅小女兒情態大笑出聲,搖頭歎道:“女孩家還是過得精致些好,阿璿,你有什麼想要的隻管和姑父說,姑父一定都給你。”
李璿衝著文宣帝裂裂嘴,很想直接跟他說,“俺別的不要,就要你的皇位,俺要當女皇,你能答應俺不。”可惜這話這輩子都不可能出口,否則不用文宣帝出手,她姑姑就能直接滅了她。
皇後見文宣帝這般喜歡李璿,不露痕跡的皺了皺眉頭,溫婉的笑道:“那我替阿璿多謝陛下了,隻是阿璿還小,別寵壞了她。”
文宣帝隨手夾了塊半熟不熟的肉放時嘴裏,不以為意的含糊道:“那有什麼,朕喜歡!”
皇後眼睛下垂,長長的睫毛輕顫,“陛下待妾真是聖恩隆重,連娘家侄女都視若親女。”她這話到是真的,文宣帝和皇後還生有一個女兒,受封為義寧公主,今年十四歲,平時想見文宣帝一麵都難,更不用說是寵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