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咦完之後收了手,捏住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繞著那孩子轉了幾圈,左三圈右三圈轉完才停住腳,又伸手摸到他天靈蓋上。
“這孩子以前是不是出過什麼事?差點沒命那種。”
話問完,劉產婆的兒媳婦擤了鼻涕嘴裏說是,期期艾艾念叨起來。
咱們關水村後山有個大溝,大溝正對麵是個拔地而起的大土坡,那大土坡是村子開墾的荒地,溝子裏則是扔垃圾的地方,荒草叢生,長的還十分的茂盛,我姥姥說那溝是以前扔死孩子的地方。
我姥姥年輕的時候農村誰家孩子夭折了,那是不許往墳地裏葬的,別說置口棺材了,就連放把火燒了都不成,在那個窮苦的年代,自家溫飽都成問題,孩子夭折了就沒有幾個想好好安葬的。一是因為家裏孩子實在太多了,二則是沒有那個閑錢。
也沒人正經的規定過夭折的孩子要扔到那裏,自從那個溝被扔了第一個死孩子之後,漸漸的,那兒就成了固定的扔死孩子的地方了,我姥姥說,她從那個大溝旁邊過,總能看見有野狗在啃死小孩,聽到有人的動靜,那些野狗就呲牙裂嘴的盯著你看,目露凶光的樣子根本就不像狗。
我姥姥在跟我和南風講這些事的時候,頗有些感歎的說道:“崽兒啊,那些狗吃的人肉太多了,早成了凶煞了,再者說,夭折的小孩陰氣是最重的,那些野狗天天的吃到肚子裏,早不是陽間的狗咯!”
劉產婆的孫子劉福就是在這大溝裏出事的。
劉家分的地是在大土坡北麵的一塊良田,正挨著關水村後山河,劉福大中午的去給他澆地的爺爺送飯吃,這一去到他爺爺回來都沒見他回來,劉老頭回家還一頓嚷嚷,說劉產婆要把他餓死,中午也不給他送飯吃。
這話一說出來,劉產婆嚇的不輕,劉福中午早早的就去送飯去了,怎麼會沒送到呢?
本來午飯是該劉產婆去送的,誰知道臨到中午她跑肚子了,蹲在茅坑就是起不來身,心裏惦記著自家老頭沒吃飯,想著反正就這麼近的路程,也不會出啥事,幹脆就讓劉福去送了。
這一送居然還送出事了。
劉家現在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子,兒媳婦因為自家娘病了帶著劉產婆的兒子回娘家去了,這才把劉福留在家裏讓劉產婆帶的,要是等到兒媳婦和兒子回來了,發現她把孩子給弄丟了,她還有啥臉再繼續在這個家裏待下去?
他們老兩口子當下也不敢遲疑,驚惶不定的挨家挨戶找了起來,心裏想著劉福是不是貪玩跑誰家玩去了,找到天擦黑都沒找到劉福,村子裏的人也都被驚動了,這丟了孩子可是大事,誰家裏又都有孩子,心裏不忍看劉產婆老兩口淒楚的樣子,紛紛跟著出來找劉福來了。
我當時和南風正在院子裏玩,遠遠就聽到有吆喝的聲音傳來。
“我聽著是叫小福子呢,是不是劉產婆家的那個寶貝兒蛋啊?”南風小胖手捂著嘴巴笑了起來,我姥姥也被驚動了,推門出去問了問才知道是劉產婆家孫子丟了。
我姥姥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後擺了擺手,“行了,你們也別叫了,找了這麼大半晌的沒找到再叫也是白搭,等我打個卦來。”
劉產婆老兩口聽了,老淚縱橫的臉上終於有了喜色,對著我姥姥拜了又拜,我姥姥擺擺手進了家,我和南風對視一眼,悄悄的跟在她後頭也進去了。
姥姥回了自己屋子,從放被子的箱子裏摸出了兩個黢黑的羊角一樣的木頭,她嘴裏念念有詞的把那兩個羊角木頭扔到地上,如此反複幾次之後臉色變得晦暗不明。
“東風,姥姥看起來很不高興啊,小福子不會出啥事吧?”南風悄聲問我,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