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暮色,風雪交加。
少室山下,一切都披上了一層銀白。
遠天一色,入目所見,俱是蒼白無望的雪花,遮住了一切過往,空白而又幹淨……
在這一片銀白色的世界中卻有一個突兀的小黑點緩緩走近,那是一個年約二十五歲上下的男子,劍眉星目,灑脫不羈,穿一身半舊的青色長衫,隻在外麵套了一件大氅。
他一手握一把古樸的長劍,另一手抱住大氅內的東西,他的動作極為小心顯見大氅內的東西對他極為重要。
年輕的旅客臉上有濃濃的風塵之色,顯然他已經趕了很久的路,然而即使如此濃重的風塵氣息依然掩蓋不了他眼中的璀璨光輝,他就像未出鞘的劍,即使隔著劍鞘也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的氣勢。
旅客抬起頭望著暮色中的巍巍古刹,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他溫柔的望著自己懷中大氅突出的一角輕聲道:“我們已經到少室山下了。”
他說完抬頭望著麵前的古刹,掀衣而跪叫道:“歐淡陽求見少林方丈枯葉大師。”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遍了少室山的每個角落,顯見這個年輕人的武功極為精湛。
然而盡管如此少室山中的古刹裏卻沒有一個人出來。
如此過了許久,年輕人又叫了一聲:“歐淡陽求見少林方丈枯葉大師,望大師賜見。”
然而蒼涼的暮色裏,麵前的古刹寂寂無聲,仿佛了無人煙。
風雪依舊,割得人臉如刀過,然而旅客隻是握劍緊緊護住自己的大氅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歐淡陽求見少林方丈,請方丈看在師門之誼上賜見。”旅客再次叫了一聲,然而天地蒼茫,隻有北風呼嘯著席卷而過,麵前的寺門依然緊閉。
仿佛天地空曠處隻餘他一人。
旅客看了自己的懷裏一眼,他的表情也說不出是喜是憂,隻是有著一種別人無法明了的神色。
“叔叔,他們也不願意吧。”突然在這寂寂無聲的銀白色世界裏有一個孩子童稚的聲音響起,一隻小手掙紮著從年輕旅客的懷中探出,隨之一張小臉露了出來。
年輕旅客懷中被他小心翼翼抱著的竟然是一個小小的孩子,那個孩子有一張蒼白的臉,與空中雪花的顏色極為相近,即使不通醫術的人也可以清楚的看出這個孩子必將不久於人世。剛一接觸外麵寒冷的空氣孩子就忍不住咳嗽起來,年輕旅客急忙用大氅遮住孩子的身體同時將內力傳入。
“我沒有事,叔叔我們走吧,何必折節求這些人。”孩子抬起眼睛望著年輕旅客道。
“少林屹立江湖百年,或許可以……”然而不待他說完,他懷中的孩子已經笑著搖搖頭:“可是他們不願。”
年輕旅客的眼睛黯了黯,卻依然堅持道:“無論如何總要試試。”他說完便不再開口隻是抬眼望著麵前沐浴了百年佛光的巍巍古刹。
“叔叔,他們受不起你一跪,我也不值得你這麼做。”然而他話未說完已經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在旅客懷中找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地方沉沉睡去,“不知道這次還會不會醒來呢。”耳中隻剩下孩子仿佛喃喃的話語。
天地寂靜,萬物無聲。
佛門之地,寶刹莊嚴。
然而上天並未垂憐,四極八荒,寂寂如死。
年輕的旅客隻是沉默的抱著孩子跪於少室山下,一跪就是五天。
時或會有好奇的小僧人遠遠地抄起一團雪花朝這個看起來落拓的江湖客砸過來,誰也不會想到素來驕傲自負未及弱冠之齡便已成為江湖傳說的少年劍宗會為了一個孩子在這裏忍受這一切。而他懷中的孩子隻是含笑看著這一切,他自始至終都在微笑,晶瑩圓潤的眼眸看著每一個做這件事情的人,沒有人看見他的笑容越來越沒有溫度。
旅客的大氅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積雪,有時一片雪花落下的時候會崩落一大片衣上的積雪,然而片刻後又會被新的雪花覆蓋。
——第六日,大雪飄零!
“叔叔,我們走吧,何必折節求這些人。”小小的孩子拉了一下年輕旅客的衣袖輕聲說道,“就算我死了,也會感激叔叔的。”
“不,無論發生了什麼我必會將你撫養長大。”年輕旅客輕聲回答他。輕輕柔柔的話語出自他口卻突然有了重逾泰山的味道。
“嗬,可是你已經求遍了這個江湖中所有的所謂的能人異士。”孩子輕聲帶著明顯的諷刺,“他們一無是處,少林的和尚也一樣。”
年輕的旅客沉默了一下,望著麵前依然靜寂無聲的古刹,他不可以再在這裏等了,這個孩子已經沒有時間了。他突然抬頭仿佛下定決心般站了起來,一手抱住孩子,另一手握住長劍,劍名歸鴻,是年輕劍宗的佩劍。
劍宗一門,一人便足以開宗立派。
“叔叔少年時輕狂自負,獨上武當,單闖少林,劍挑武林,得罪了不少江湖中的名門世家,而且武林名宿也不喜歡叔叔這樣鋒芒畢露的年輕人,但他們卻奈何不了我。這次叔叔有求於他們,但他們卻以你司命星辰是天樞為由而閉門不見,我不知這是不是我的錯,然而我知少林大師是不願出來了,不過……”旅客望著懷中的孩子輕聲卻帶著明顯的笑意道,他雖然是這麼說,但是語氣中的自傲卻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