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雲夕有史以來睡得最累的一覺。
他灼熱的體溫,棉被的包裹,再加上她本來就發燒,沒過多久,汗就浸透了頭發、衣服。
她抬腿踢被子,他一條長腿便壓上來;她用手去掀被子,他手臂便環上來。
雲夕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呼出一口氣。知道他是好意,也就認命了。
蕭淩風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蒙住她的眼睛,感覺到她睫毛的抖動,輕笑一聲,“熱?”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嗯。”雲夕側身麵對他,“謝謝。”手輕輕搭在他腰際,不經意似的滑進襯衫,手指觸碰到他的皮膚,緩緩移動。
他語聲中笑意更濃,“燒糊塗了?”
雲夕也笑,“我像麼?”
他勾過她的唇吻住,手則握住了她綿軟溫熱的小手。原來,也是可以被暖化的。
蜷縮在他掌心的手指動了動,雲夕閉上眼睛,回應著他。
他緩緩放開了她,把她的頭按到自己懷裏,呼吸平緩下來之後才說:“睡吧。”
雲夕打趣道:“怕被傳染?”
“我怕過什麼。”語氣淡淡,過了一會兒,他又加了一句,“你好了再說。”
雲夕險些就笑了。
是不是男女之間都是如此,身體是彼此的一條線,哪怕彼此陌生疏離,在發生過一些事之後,就會不自覺地對彼此付出關注甚至關心,亦會覺得彼此之間的緣,是無法徹底切斷的。
一早,雲夕醒來時,蕭淩風已經走了。
下地時,覺得神清氣爽,發燒就被他一碗薑糖水、抱著睡了一覺治好了。她才不肯承認,堅決認定是自己體質好的緣故。
洗了個澡,換了一身黑色套裝,拿起手袋要出門時,蕭淩風回來了,手裏拎著一份早餐,放到餐桌上,說:“吃完再去上班。”
之後,他坐到沙發上,點上一支煙,翻看報紙。坐姿莫名顯得有些疲憊,吸煙的樣子透著寂寥。
雲夕收回視線,看看時間,要來不及了,匆匆吃完早餐,和他一起下樓。她本想去地下車庫取車,他卻扯住她,讓她上了自己的座駕,“我送你。”
一般來講,他主動關心照顧別人的時候,就是他要別人為他做什麼事情的時候。路上,雲夕忍不住問道:“今晚你要出席什麼場合麼?”
蕭淩風搖了搖頭。
“那就是淩然還有什麼問題,需要我幫你說服她?”
他語氣有點兒冷,“你怎麼這麼多問題。”
雲夕態度篤定,“反正你不會白照顧人的,趁我問起來,趕緊說吧。”
“事實證明,我果然不是做好人的料。”蕭淩風停了車,“現在真有事情需要你幫我……下車。”
這裏距學校起碼還有兩公裏,這條路上又沒有班車計程車,這人是要她步行到學校。雲夕瞪了他一眼,負氣下車,走向學校。
蕭淩風慢悠悠地開車跟在她身後。
還有比他更混蛋的人麼?雲夕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dona,讓她叫部計程車來接自己。
蕭淩風停下車,幾步趕上她,笑說:“上車。”
雲夕快步走到他車前,開了車門,拔下他的車匙,轉身就跑,嘴裏笑說:“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蕭淩風再次追了上來,奪過車匙,半是抱半是拖,把她弄到車上之後才輕聲說了句:“還是生病更可愛點兒。”
雲夕挑了挑眉,沒說話。
到了校門口,看著她踩著上課鈴聲跑進教學樓,蕭淩風忍不住又覺得好笑。忽然就想看看她講課的樣子,他緩步走進學校,到了她所在的班級門外。
流利的英文,標準的英倫式發音,語聲柔美,笑顏如花。
這是另一個她。
他倚著牆壁,點上一支煙,凝視她的身影。煙吸完,轉身離去。
雲夕轉身,要在黑板上寫下課程重點,手遲疑良久,才能落在黑板上。
這段緣,就像是一顆長錯了位的智齒。要一天天忍受著那份揪心的疼,讓它生長成形,之後,拔除。讓它脫離自己。
她隻希望,在這份職業生涯結束之際,她和他,能給彼此一份願意一直銘記的過往。能在離別之後想起,可以說一聲,值得,不悔。
若痛的結果是必然,為何不忽略,為何不沉溺其中。
畢竟,此生也隻這一次,不會再有。
她自知,自己的底限一降再降,不是什麼好兆頭。
不喜,可是戲已開始,就要繼續,要投入其中,直至落幕。
沒有什麼不能放棄的,沒有誰是不能離開的。
她相信,這是至理名言,不會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