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第一滴血(1 / 1)

今夜也出外散步了。

已至夏末,天氣涼爽起來,冷冷的風讓人感覺到秋天的氣息。

【小姐。今晚也請盡早歸來。】

向著正在玄關口穿鞋的我,負責照管我起居的賽特規勸道。

無視他那無意義、且沒有抑揚的聲音,我離開了玄關。

越過宅邸的庭院,出到大門之外。

宅邸前麵沒有燈光。

周圍是黑暗。既沒有人影也沒有聲音的深夜。日期恰是由九月一日的午夜零時。

微風吹過,宅邸外圍的竹林沙沙地響起來。

…心中翻湧起一種可厭的感覺。

在這種會喚起極度不安的寂靜中散步,是我唯一的娛樂。

夜深起來,黑暗也隨之濃鬱起來。

街上靜得可怕,而且氣悶,擁擠不堪,到處都是石灰漿、腳手架、磚頭,灰塵,還有那種夏天的特殊壓抑。每個無法租一座別墅的平民都那麼熟悉的那種壓抑,——所有這一切一下子就令人不快地震撼了這個名為熏的年輕人本已很不正常的神經。

…在大路上走厭了,便轉入了小巷裏。

我已經不知活過了多少歲月。

要說工作的話,隻在晚間,類似守夜人,白天則就讀於一所看似普普通通的私立大學。

反正將來我隻能留在宅邸裏。那麼學曆也就沒有了意義。這樣的話選擇距離上比較近的學校,縮短上下學的時間這種做法我認為比較有效率。

但是,也許就是失敗在這一點上。

…小巷比起大路來還要黑暗。隻有一盞在神經質地明滅不停的街燈。

忽然想起了某人的容貌。

我不禁咬起牙來。

夏末的炎熱,我常常感到焦躁。就連像這樣在夜裏散步時,也會不止一次地想起那個笨蛋。

即使再次獲得生存的機會,我周圍的環境也沒有變化。身邊是人也好其他一切也好,一概不與我親近。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想來大概是因為我很容易將自己的想法表露在態度上吧。

我極度的厭惡人類。從孩提時起無論如何也無法對他們產生好感。同時由於無法否認自己也是人類這一事實,於是連自己也厭惡起來。

正是因為這樣,我並不是一個能夠讓人感到親切的交談對象。

……雖然說不至於因為厭惡就去憎恨,不過周圍的人似乎都是這麼理解的。我的這種特質在學校裏傳播開來,不到一個月就沒有了願意和我扯上關係的人。

正好我比較喜歡清靜的環境,周圍的反感很自然地為我造就了這種理想的環境。

然而,理想並不等同於完美。

那個笨蛋弟弟,將熏作為最親近的人來對待。有著如同詩人般的名字的這個人,對我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一個麻煩。

是的。

確實是個麻煩。

…遠處的街燈下出現了一個人影。

……不由得想起了那家夥毫無戒備的笑容。

…人影的舉動總覺得可疑。

……想要跟在後麵。在這種時候,為什麼。

…不知為何,我尾隨人影而行。

……莫非我還記得那種凶暴的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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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小巷的盡頭處,已然成為了異世界。

無法繼續前進的盡頭,已不再是路而擁有了密室的機能。

被周圍建築物的牆壁所圍出的狹窄的路,是連白晝的陽光都無法介入的空間。在這個可以被稱為街的死角的間隙中應該住有一個流浪漢。

現在則沒有了人。

已然褪色的左右牆壁被刷上一層新漆。

已不能稱之為路的狹窄小徑如同泥濘沼澤一般。

任何時候都在彌漫的腐爛水果味道,已經被另外一種更為濃重的味道所汙染。

周圍是一片血海。

讓人以為是油漆的東西,其實是大量的血液。

現在仍然滴落在路上,並沿著路流淌的液體是人類的體液。

刺入鼻孔的味道來自粘稠得揪心的朱色。

在朱色之中,有一具人類的屍體。

看不出表情。沒有了雙腕,雙足也被齊膝切斷。他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成為了隻會淌血的路邊消防栓。

這裏已然是異世界。

就連深夜的黑暗,也在真切的紅色下淡薄起來。

…她站在那裏綻出一絲笑意。

淺蔥色的裙擺,現在是紅色的。

如鶴一般優雅地觸碰著流淌在地麵上的血,並將之帶向自己的唇。

血從唇邊滑落。

這種恍惚讓身體顫抖起來。

真實美妙,存在的實感。

對於她來說,也是第一次的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