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失明之後,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花紅柳綠,看不到日月輪替,看不到母後和皇姐,眼前隻有一片永恒的黑色。雖然周邊有很多人伺候著,生怕我磕著碰著。但是我總是感覺這世間隻剩下我一個人,一個人在無盡的黑夜中。我看不到別人,別人也看不到我。一直,一直在這片黑色之中沉淪下去。”
慕容熙輕輕地訴說著,臉上的表情卻漸漸痛苦起來。
“姐姐一直陪著我,照顧我。我知道這是因為她認為這是她的過錯,所以對我心懷愧疚,竭力想補償我。但我不怪她。真的!我一點不怪她。在她麵前,我不敢掉過一滴眼淚。甚至在下人眼前我也要強裝歡笑,因為他們會把我的情況跟一一稟告給皇姐。因為我不想她愧疚,不想她難過。但是,我心裏真的很難過,我再也看不到了!”
兩道晶瑩的銀光自慕容無神的雙眼緩緩流淌,不知強忍了多久的淚水悄然滑落。
吳越手中的茶杯已然裂成幾瓣,茶水從他指縫間流出,他卻恍如未覺。
吳越突然上前,攬過慕容熙的柔肩,堅定地道:“不會的!我發誓,縱然踏遍這天下,我也要為你找來靈藥治好你的眼疾!”
慕容熙沒有答吳越的話,或許她自己也知道這個希望會有多麼渺茫。
她在吳越懷中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著:“後來,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住!我不可以讓那些擔心我的人再為我傷心,我一定要支持下去。既然以後都看不見了,我便竭力回想起這一生所有的畫麵,所有見過的人,他們的一顰一笑……自然,我也想起了當年在祖廟見過的那尊年輕的塑像——慕容越。驚人相似的容貌,還有你知道我是大靖公主後,那反常的態度,令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單憑一個塑像,就認定我是多年以前的已死之人,這未免武斷了些吧?”吳越忍不住插嘴道。
“支撐我這個猜想的,還有很重要的一環,那就是你讓小夢姐假死的那種手法。截大龍骨而造成人假死之狀,是當年慕容越的獨家之技。初此之外,我未有耳聞。”
吳越摸了摸鼻子,道:“原來一開始,我就漏出了個不大不小的馬腳。”
“當年,因為這尊塑像的特別,我曾特意向宮裏的人了解慕容越的平生事跡。開國先祖秋獵之時發現的繈褓之嬰,在荒山之中群獸環視而毫發無損。少小聰穎,博聞強記,天賦卓然。在修道宗門還沒有出世的時候,年方二九就已經是凝神境強者。雙十之年成為三軍統帥兼禁軍教頭,旌旗所指,所向披靡。這樣的人物,雖然追蹤妖邪而去,但我始終相信,慕容越沒那麼容易死的。這個念頭是我很小時候的事情了。直到我將你的種種與當年的那個人的事跡重合在一起。這個念頭就愈發堅定起來。慕容越不但沒死,他還回來了!”
吳越靜靜聽著,他沒想到自己的事跡居然還曾經被一個小女孩細細打聽,津津樂道。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最重要的還是我的直覺。我一直覺得你一定和我有著很密切的關係。如今這個直覺也證實了不是麼?”慕容熙笑著,臉上滿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