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那幾天,希雅什麼都不肯吃。一直以來,爹爹照顧她無微不至,一雙大手,可以為她紮辮子,為她做飯洗衣,為她撐起一個小小的家,保她十幾年平安。但是,這雙手如今和它的主人一樣長眠地下。
希雅說:“明暗,你不要來煩我。我都要死了。”
希雅說:“師父,我沒事。你讓我自己靜一靜。”
希雅說:“爹爹,希雅在這個世界上真的隻剩下自己了。”
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爹爹出門之前還是好好的,現在隻剩了一具屍體。
有的人活了一輩子,幾十年,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為什麼活著,隻知道不停的討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活著變成了一種習慣。
古來今往,名垂青史的有幾人?誰又真的能夠留下生前生後名?留下了又如何呢?對人生前所有的經曆沒有一絲慰藉。
她希雅要的是什麼呢?她要爹爹幸福平安,可是爹爹已經不在了。她以前要明暗當個大將軍,為國效力,可是,明暗大將軍的生活沒有她參與的空間。以前她要記師父可以和藹親切些,講課不要太嚴厲,現在她連課都不用上了。
她要的是什麼呢?她不想現在下去陪爹爹,可除了這個她還能做什麼呢?
竟……是如此的多餘了嗎?
爹爹不許她下山,因為爹爹已經把路給她安排好了,不下山就是要在這片深山裏過一輩子,不下山就是要和明暗結婚生子,然後安穩平淡的過一輩子。這就是爹爹希望的嗎?
她搖搖頭,人的這一輩子單純的隻是為了活著嗎?
希雅還沒有想好下一步該如何做的時候,有人便強製的給她指了一條不歸路。讓她終生都在那條不歸路上一波三折,顛沛流離,難得善終。
有人輕笑執棋落子,舍卒保車,局勢微動,對於卒這個棋子來說卻是天翻地覆。
記師父被人抓了起來,理由不明,但是那些突然找上門來的官兵開出來的條件是要希雅認才王太守為幹爹。
希雅錯愕的看著吞吞吐吐把事情說清楚的明暗,記師父被抓了起來,還是被官兵抓了起來,對方開出的理由是認她為幹女兒?
“聽說,皇帝要充盈後宮?”她忽然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明暗曾經下山,聽聞山下的事情給她隨口一提,她現在又提起這事,二者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明暗看著她安靜的側臉,李叔叔去了之後,希雅就是這麼安靜了。“你的意思是說……王太守不願意自己的女兒進宮,所以……”
“不要說了,我去。”
明暗猛然抬頭,希雅坐在窗前,爹爹的去世對她的打擊很大,削瘦了好多,她看著窗外的群山,透過她的側臉他看出來了堅定,他看不懂她,也許,他一直都沒有看懂過她。他猶猶豫豫的想要開口,卻終究沒有說出什麼來。
如果希雅進宮,那麼,從此蕭郎為路人?
說笑了,他哪裏是她的蕭郎呢?
她是他的心心念念罷了。
如今他用他的心心念念去換他爹爹的平安。
記明暗,你真是無用呢。
隻是,他沒有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活著的希雅,對,活著的希雅,五年後,那個謀劃權術,步步為營,小心設計的希雅哪裏是他的希雅!?
王太守有三女,分別為沉鄉,沉琴,沉芙,三位女子貌美如花,聰明伶俐,善解人意,溫文爾雅。
彼時她一身荊釵布裙站在王太守家的大堂內,對著三位姐姐一一行禮。
王氏三姐妹養尊處優,雍容華貴,滿身金珠玉釵。她們笑說多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拉著希雅的手說山裏的水土真是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