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當我寂寞,當我走路,當我一個人看電視,當我剝橘子,當我手淫,我都會聽到她說“流氓”。那一夜,我第一次自慰。我回到家躺在床上拉滅燈,我並不困。今生今世我要謝謝我的左右手。
性幻想往往帶有犯罪意識。我的嘴上長出胡子,心裏也生出邪念。青春期不知不覺到來了。青春期一過青春也就完了,正如天一黑什麼都黑了。我幻想著做愛。那幾天我日記中的風景篇篇陰鬱奸險。
轉眼初中畢業了。柏燕考了市裏的衛校,隻有暑假寒假才回來。我上了高中,強子當兵去了青海,小武待業在家。不知為什麼我整天精神恍惚。世界上每一顆不快樂的心如每一株不快樂的草。寂寞。失落。仿佛被人遺棄。
我經常逃學和小武坐在路邊看街景,或者去台球室打球,球打偏了後我們都響亮的說聲。我和小武討論過人生。小武說自己就是自己,和人家的人生有什麼關係。小武說他要掙很多很多錢。“有了錢什麼不能幹啊”,然而他卻在一家汽修廠的車間裏幹了體力活。車間裏機器轟鳴,塵土亂飛,牆壁上寫滿了工人的淫詩穢語。其中有句——手淫吧——令我今生難忘。
我爸這個渾蛋是建築公司的一個項目經理。我媽這個騷貨是縣醫院的護士。我想起醫院裏那條林蔭路,我媽牽著我的手像牽著一隻小狗。空氣裏有濃鬱的梧桐花的香味。我媽的白大褂一塵不染,我的則有些皺。
我爸和我媽經常吵架,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生活中我們常常犯著瑣碎的錯誤。
有那麼一個夜晚,停電了,院裏很熱,蚊子飛舞。我和媽在院裏吃晚飯,爸下班回來帶回來一隻小貓。媽嚼了一塊肉喂它,它不吃。我就抱它到胡同裏玩。柏燕叫它咪咪,強子叫它小黑,小武說長得跟傻蛋似的。我說這是我的貓我宣布它叫皮球。
回家後我發現爸媽早早地睡了覺。我待在漆黑的客廳裏,我聽到低沉的喘息聲,我抱著小貓笑了。其實我是個善良的孩子。那一夜,是我記憶中唯一感到幸福的一夜。那天是我生日。
後來爸媽又吵架,盤子摔碎了,茶杯摔碎了,我流著淚在自己的房間裏把貓吊死在了椅子上。我想自慰也許和爸媽吵架有關係,也許沒關係,誰也找不到原因。人性深處總有些無法解釋的事,例如,人一生下來就和性有關。
高二那年我被學校開除了。我很喜歡一個人去看電影,散場後我有種無比淒涼的感覺。一個人回到家,我幾乎天天夜裏做夢,夢到我坐在學校裏的秋千上踢著地上的殘雪,夢到玫瑰花叢下埋葬著一張破紙,紙上寫著柏燕的名字,夢到我和柏燕、強子在胡同口堆了個雪人,然後喊二三,一起向它拳打腳踢。
這時,紛亂的腳步中一個不太重要的女人走進了我的生命。我媽得了胃癌,切了半個胃後便不能下床,每到夜裏疼得滿床打滾。我爸生意很忙很少回家,就找了個保姆照顧我媽。保姆叫如月,比我大8歲。她很漂亮也很窮,整天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紅色連衣裙。我有著邪惡的思想,認為她很性感,而且是那種穿紅裙子的性感。我還蔑視她,以一個少年的高傲。看不起她的名字,她的職業,她的身體。
如月是個鄉下人,說話土裏土氣,小武叫她十一妹。我不可能愛上她,卻想用恐懼占領她,占領她的身體。我已經不是處男,因為我手淫過。可我還未嚐過禁果,那一定是很美妙的事。手淫和墮落可能是兩姐妹,它們的母親叫空虛。我很空虛,無所事事的靈魂在流浪。除了上街遊逛便閑得無事。為了看世界杯足球賽我天天等到午夜。
午夜我一個人站在花園裏。牆腳處的夜來香將從黃昏寂寞到天亮。我打落離我最近的一朵花。有些草在夜色中顯得森森然,有些影子在夜色中顯得很新鮮。廚房裏亮著燈,如月在給我媽做飯。我媽是個夜貓子,白天睡覺,晚上醒著。我悄悄走過去用力扳住窗台向裏看。偷窺使人人格分裂。我的心跳得厲害,卻有種犯罪似的快感。我希望看到什麼呢?
如月在炒菜,纖細的腰係著圍裙。她的脖子很美。她低頭關掉煤氣,一縷頭發垂下來,我看到了她的乳房。我的身體立刻有了反應。她離我這麼近又那麼遠,隻隔著一麵牆。她一定能聽到我古怪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