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和他說:“說吧,許佑安,我聽著呢。”
過了很久,他揚起下巴,對著夜色沉沉地吐出一口氣,“真巧,我也喝了酒。”
我想,很好,以下將會是兩個醉鬼間的對話。
我依舊保持著傻笑的表情,也因為笑得太久,麵部肌肉完全僵硬。我說,“別人都說,有心事的人更容易喝醉。”
許佑安挑眉反問,“你呢?”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向我逼近了幾厘米,他蠻橫的口氣活生生地收斂了我的笑容。
我正色道,“我沒有,就怕你有。”然後忍不住又“撲哧”一聲笑出來了。我不是在嘲笑任何人,我可能真的有點醉了,迷離的世界很美妙。
許佑安一直保持著逼問我的姿勢,緩慢地垂下了眼瞼,然後又突然別過頭去,我嚇得一下子彈開。
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一秒永遠要比前一秒清醒。比如我現在被許佑安的動作嚇了一跳之後,再回想幾秒鍾前說過的話就仿佛夢囈。我輕輕搖晃了一下腦袋,就被許佑安突然伸過來的一隻手扳住了肩膀。
他死死地捏著我的肩膀,我在痛楚中感覺又比上一秒清醒了那麼一點點。
“當然了,”許佑安開口,聲音裏像是有些細碎的裂縫,顯得比平常沙啞,“你有蘇銘。”
許佑安不說的時候我還不覺得,自從知道他喝過酒,我就愈發地覺得他眼睛裏的某些時而暗啞時而狂躁的情緒透露了他的酒醉。
我捉住他攥著我肩膀的手,輕輕從我的肩膀上移開,又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說:“我知道你心裏難過,那也沒辦法,要我是你的話,就回去好好睡上一覺。”又特意補了一句,“少喝點酒。”
飲酒通常隻分兩種情況,極喜或極悲。許佑安自然屬於後者。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也不太會說安慰的話,更何況我沒有設身處地的在他與林蔚和陶雨的立場上,不知道許佑安在這樣的情況下,更願意聽些什麼,於是隻好又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背。
許佑安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死死地攥著擎在空中。他比我高了好多,他攥著我的手腕,攥得我整個人都提了起來。我有點緊張地問,“你……你幹嘛?”
他眯著眼睛,我右手動脈被他攥在手裏,不一會整個手掌全部麻痹,我試圖把自己的右手奪回來,連連往後退,他依舊攥得很緊。
“我剛剛看見蘇銘送你回來。”
此刻我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右手上,隨口反問他,“那怎麼了,許佑安你鬆手。”
許佑安很聽話地突然就鬆手了,我隨著向後的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以為許佑安向前走一步要扶我起來,沒想到他幹脆蹲到了我麵前。
“你以為我今天找你來是為什麼?”
我想站起來,可是礙於許佑安離我太近,隻好保持著倒地的姿勢說:“我知道最近你心情不好,可是如果你要真把我當朋友的話就聽我一句勸……長痛不如短痛,那句話怎麼說來的?……快刀斬亂麻,早死早超生……哎許佑安你扶我一把,讓我起來。”說著我把手伸向許佑安等著他拉我起來。
他說:“我要是不呢?”
我懶得跟他計較,無奈地答道,“那我就自己起來。”
我一手撐在地上,剛要站起身來,又被許佑安摁回去了。他惡狠狠地盯著我說,“我要不是因為林蔚呢?”
我怒了努嘴問:“那因為什麼?”
他突然架著我的兩隻胳膊把我從地上扥起來,咬牙切齒地說,“因為你。你信麼?”
我老實地搖了搖頭,“還真不信。”
這時迎麵走過來一男一女,一開始還摟在一起,看到我和許佑安這對峙的架勢突然放開了手。女的小聲對男的說,“咱躲遠點。”那男生十分豪邁地將手往女的肩膀上一摟說,“怕什麼啊,小兩口吵架拌嘴皮子,還能真打起來?”
我一想我和許佑安這多年的階級感情要讓別人誤會了可不好,連忙擺著手跟那對男女解釋,“你們別誤會,我倆就是朋友,朋友!”
那男生終於信服地拉著女生繞道走開了,他看我的眼神分明透露出“這女的神經病吧”的訊息。
沒辦法,這年頭誠實的人難做。
我有點自嘲地衝許佑安使了個眼色說,“你看,我說了別人還不信。”
可是許佑安的腦電波分明沒有和我在同一個次元上,他依舊像看殺父仇人一樣麵露凶光地瞪著我。我覺得再這麼下去實在太不像話了,我說許佑安你鬧夠了沒有,如果鬧夠了的話我要回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