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忽然刮起一陣小涼風。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許佑安站起身,草草地說了一句“你等著”,就朝他住的小平房走去。
我交叉起雙臂摩挲著,看著篝火在風中搖曳的舞姿,多麼像我們每一個人生存的姿態。總在善與醜,真實與虛化中間搖擺不定。
忽然感覺到身後的動靜,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覺後背披上了一件衣服。
許佑安重新坐到我旁邊,認真地替我拉了拉領口,說,“披上點,山區晚上風大,別凍著。”
我朝許佑安笑笑,“小時候你可沒這麼關心人。”我可沒有擠兌他的意思,就是想感慨一下。
許佑安也沒跟我較真,沒有揚起拳頭恐嚇我,而是從不知道什麼地方變出一盤落花生,抓了一把放我手心裏,然後自己也撿了一個開始剝。
肩頭的衣服上還有淡淡的氣味,是許佑安身上的味道,有點像幹燥的花瓣混合著洗衣粉的味道,說不上來的感覺,不濃烈,卻叫人忽視不掉的清晰。
許佑安剝了花生卻沒吃,而是又拿起一個開始剝,好像他隻在享受剝花生的過程而是否能吃到花生對他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
我倆沉默了一會,他才忽然開口,“昨晚休息的好麼?”
我點點頭。
倒沒什麼好不好的,那張炕太硬了,睡得我腰酸背痛。可是昨晚我太累了,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估計給我丟豬圈裏我都能四仰八叉一覺睡到大天亮。
許佑安又開始撥一顆花生,漫不經心地對我說,“扛得住的話,明天回北京吧。我讓於伯來接你。”他的聲音很輕,卻不是商量的口氣。
我傻了吧唧轉過頭去凝視著他,問了一句,“那你呢?”
許佑安頭都沒抬,仿佛先前就知道我要這麼問,已經準備好了似的,連磕巴都不打一個地說,“我當然是留在這裏教書。我才剛來兩天,剛適應了這裏的環境,肯定不會走的。再說了,我走了,這裏的孩子怎麼辦?”
“全世界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半路出家的老師!”我一著急,一巴掌就拍許佑安胳膊上了,他的胳膊一抖,兩顆剝好花生從指縫中落下。“再說了,”我學著剛才許佑安的語調,“你不走,那……我們怎麼辦?”
我明顯感覺許佑安的眼神一頓,定格在越過火焰很遠很遠的地方。他手裏依舊沒有停止剝花生的動作,眼看花生剝了一捧,許佑安用另外一隻手將我的手指撥開,然後把花生都倒在我手上。
“這次一聲不響地跑來,”他的語速很慢,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屑,又抓了一把開始剝起來,“他們知道嗎?”
我不知道他們指的是誰,但據實以答,“隻有我媽知道,別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