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寂靜的大院內氣氛沉悶。
李萃萍的猝然不幸遭遇,使羅家瞬間陷入極度悲痛之中。已經是早飯後的時間了,房門敞開的屋裏沒有人走出來做些什麼,隻有尚未喂過的雞在院裏四處胡亂刨啄著。一片寂靜。紮根坐在床沿上,身子前俯,兩手撐住額頭,臉對著地麵。坐久了,他放下胳膊準備歇息一下,卻慢慢站了起來,走到床頭桌前,他下意識地拉開抽屜,入目的是一個紅絨麵皮的本子。是結婚證。他伸手拿了出來。
他隱隱約約地記得,從結婚的那天起,它就被平靜地放在這個隨拉隨時都能看見的抽屜裏。他也隱隱約約地記得,從放進去的那天起,從來沒有翻看過。端在手裏,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歉疚和不安。一隻手不由自主地輕輕撫摩了一下,打開了,相片上,妻子一臉羞赧、幸福、滿足地靠在自己身旁。這時,他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感到沉甸甸的墜手腕!一股難言的酸楚情感湧上來,勾起一樁樁遙遠的又似乎是近在眼前的往事……
他抬起黯然、沉鬱的目光,默默地沉思著,感念著。
屋裏響起腳步聲,到了跟前,紮根才感到。扭臉一看,是母親和大嫂。他略帶一絲慌張地把結婚證放回原處,怕被發現似的合上了抽屜。
兩人已經看見了。
“紮根,媽做好飯了,你吃點東西吧。你這麼不吃不喝會熬壞身子的。”心情沉重的老人看著兒子疲倦的臉,疼愛、寬慰地說。已經叫過兒子兩次,都被拒絕了。一大早,羅大媽就把飯做好了,她首先想到照顧好兒女們的身子骨,不能再讓他們有個三長兩短。
由於亡媳之痛,更增添了她對兒女們的疼愛之心。
“媽,你們先吃吧,我不餓。”紮根低著頭依然拒絕道。
“你兩天沒進一口湯水,咋會不餓呢。”
“……”
“你手術剛好,身子虛弱,這麼靠下去,怎麼能養好病呢。”耿桂英也勸說道。
“不礙事。”
“咱爹媽還有發根、巧雲、留根他們都等著你,都不放心。再說,養好了病,你自己不受罪了,也好早一天上班。”
“媽、大嫂,你們都不要為我牽腸掛肚的,我沒事。”紮根臉上竭力地浮現出完全康複毫無病患的輕鬆神情,“在醫院住了這些天,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你們都放心吧。”
“你湯水不沾牙,咋叫媽放心呢。”
“媽,沒事。我自己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孩子,你就聽媽一句吧。萬一你再有個好歹,叫我這個當媽的怎麼活啊!”看著執拗的兒子,羅大媽心疼得掉起淚來。
這時,耿桂英悄悄給紮根遞了個眼神,示意他聽話。
紮根明白了。
“媽,您別難過了,我這就去吃飯。”他服從地安撫了一句,前頭走了。
耿桂英攙扶著擦眼抹淚的婆婆後邊跟著。
吃完飯,妯娌3個洗刷完鍋碗,都各自回房去了。
羅大媽拾掇了一下別的,在大門裏頭靠牆的牆角處挾了塊蜂窩煤,要去廚房放進爐子,扭臉看見紮根提著提包從屋裏出來,站住了。
“紮根,你幹啥去?出門有事?”她問。
“沒事。”他垂了一下倦怠略帶一絲蒼白的臉,說道:“我想回礦上上班。”
“上班?”羅大媽一怔,“你不是說請了假在家多待幾天嗎?”
“我在醫院一住就是十幾天沒上班,礦上肯定攢了一大堆的事,忙不過來,我閑在家裏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