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頭的兒女們都到了，老太太也來了。楊法官：“今天你們該來的都來了，前邊我們已經聽了你們的一些意見，現在我想先讓老太太說說。好吧？”
大家沒吭聲。
老太太：“我和他爸結婚也這麼多年了，我也不為什麼。當初他們說每月給我存300元，還說給我看病。這幾年錢是他爸自己給我存的，存了多少我也不知道，存折還在他爸那，這次他爸病了，二兒子把我趕出了家門。這些天我也到律師那裏問了，我和他爸現在住的單元房是我們倆結婚後買的，應該有我的份。現在離婚可以，不離也行。咱們把這個賬算清了，寫個協議，大家都把字簽上，讓我心裏有個底兒。”
麵對老太太提出的問題，張老頭的兒女們都滿臉愕然。
二兒子首先發言：“這不可能，你們離吧，離婚”。
大兒子說：“阿姨，您可不能這樣，我爸身體好的時候你吃我爸用我爸的，我爸病了就想著分房子。您也太過分了吧？”
張老頭：“都不要說話，不要說話————。”
楊法官：“你們都先冷靜，先聽聽你爸的意見。”
二兒子接著說：“楊法官，我爸現在神誌不清，他說的話不算數。”
金法官一把把老二拽到大廳，說：“老二，你能不能先不說話？你爸神誌清不清不是你說了算！你看你們幾個，一個個出了門人模人樣的，名牌衣服穿著，高級車開著，怎麼對老人就這樣？我看你要是真把老人逼急了，他一句話要把房子全給老太太，你怎麼著？那才是合法的。你剛才不在，你問過你們老大。你爸現在這樣，一會吃一會喝，一會拉，一會要輪椅坐散步，你能保證24小時不離開老爺子？你雇個保姆試試？遇事怎麼這麼性急？老人和小孩一樣，你得讓他開心，高興！否則他什麼事做不出來？”
14.第一調解室。日內
張老頭：“楊法官，不離婚，不離婚。”
女兒：“爸，你是清白還是糊塗？你看你這次病了，阿姨還不是回她家了，還不是我大哥在醫院陪著您，人家心裏有您嗎？有您，會把您放在醫院不管嗎？你就離吧。”
張老頭：“不離，不離——老二把她打跑了，不離、不離。”說著口水和鼻涕流了下來，老太太下意識地掏出紙給老頭擦了，把老頭推向衛生間。
楊法官：“你們姐弟幾個看見了吧，你爸神誌不清，是不清嗎·我看他比你們誰都清！人家老太太氣成什麼樣了，你爸爸那鼻涕下來了多長時間，我就看誰去擦。你們誰動手了？老太太上去了。你爸看一眼，老太太就知道上衛生間。剛才你們不在，問問老大，你爸急得一個勁地喊尿尿。你們不要以為人老了沒用了，什麼都不在乎了。老人也有尊嚴不是？人家老兩口在一起生活也10年多了，給你們添過什麼麻煩？老太太說要房子是氣話，你們一個個那點氣量，就是你們逼著老爺子把這婚離了，人家老太太要房子那也是有份的。本來人家老兩口沒什麼事，非得讓你們這子女給搗鼓出點事不成。”
金法官：“按照法律規定，老太太現在要離，分一半房；要不離，你爸百年後，除過分得一半財產還要繼承。”
楊法官朝門外看，看見老太太推著老頭已回來了，對金法官說：“老金，我在外邊給老兩口做點工作。”金法官明白什麼意思。楊法官出去後，金法官就順手關上門，給張老頭的子女算了一筆賬：“我經常想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人有的人吃了飯長身體，有的人吃了飯長智慧。我不知道你們吃了飯都長什麼了？你們稍稍動點腦子想想，贍養老人那是家裏的一件大事，它不是你們做生意——光想賺！你好過了，可你忍心看著你爸餓著，凍著，尿在褲子裏，拉在床上不管嗎？還是忍心看著他沒人管一個人等死？往小的說那是不孝，往大的說那是要受到國家法律製裁的！還有，贍養老人它不像是管小孩，小孩子出生了，大家高興，從侍候月子到過周歲，兩三歲就送上學了，那個可有個盼頭了，一個階段一個高興。可管老人就不一樣了是不？誰盼著他返老還童？誰又能敢說他天天盼著老人走早點？我想你們心裏不至於那麼陰暗吧？何況你們從小就沒了媽，就這麼一個老爸，你們忍心嗎？”
二兒子：“金法官，您說的這理都在。可一家有一家的情況，這個老太太真的是衝著我爸那點錢來的。”
金法官：“衝著你爸的錢來的？你看你爸那個結婚協議有錢嗎？就那三百塊，連保姆費都不夠！不是你們鬧，人家老太太也不會提房子的事。你們別自以為是，生薑還是老的辣。”
張強：“金法官，那你給我們說說，現在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金法官：“讓我看，這老太太還真是和你爸有感情。如果說10年前，一個郊區農民可能有衝著你爸那點退休金來的意思；可現在一樣嗎？人家那個村子現在是城中村了，光商品房人家就分了三套，還有門麵房，誰還缺你們那套不足100平的單元？跟你爸能享受到的那點遺屬補助能比得上人家村子的收益分配款嗎？人家老太太還不到70歲，你們打聽打聽，人家的子女對他們老人比你們好！”
老二：“好個啥？我看他們到現在也沒有見站出來說句話，說不準還等著我們為老太太養老呢。”
金法官：“算了吧，老二。咱們也鄉裏鄉親的，你也算在江湖上混，可是不入道！你以為這幾年你那鏟車包的活真是你們那個薛總給你的？薛總還不是打著你的名在人家老太太大兒子那拿的活。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這中間的話還是人家老太太說的。”
女兒：“二哥，你那天也太過分了，現在怎麼辦？”
老二：“我聽大哥的，讓大哥拿主義吧。”
張強：“金法官，我看還是聽我爸的。你們再和我爸說說，看老人到底什麼意思，同時再看人家老太太什麼意思。房子這事，我們先放下不提了。您給我們拿個主意，總之聽了你的話，我們前邊做的確實不對，可現在已經這樣了。您看怎麼辦？能否通過你們再寫個協議，讓大家都弄明白。關鍵是我們大家還都有媳婦這一關，也請您體諒我們的難處，啊金法官？總之，以後隻要大家明確了權利義務就行。”
金法官：“老大，這樣就對了。不管怎麼樣，咱先聽聽老人的意見好不好？”
張強：“好好。”
金法官：“你倆就沒個態度？”
老二和女兒也都說：“好好，我們聽大哥的。”
金法官：“好。那你們哥仨先出去。我讓他們進來。”說罷把楊法官和張老頭老兩口叫進來。
15.第一調解室。日內
楊法官：“小金，我和老兩口談好了，老太太想把老頭接到她家生活，也不要那個房子了。為了不影響和孩子們的關係，寫個離婚協議，把婚離了，結伴生活。”
金法官：“那不行，咱們依法調解，這樣不合法。去老太太那裏生活，老太太放棄那個房都沒問題。但咱不能寫個離婚協議，再附這些條件。那算怎麼回事？也太離譜了吧。”金法官邊說邊叫那張強三個進來。
楊法官：“你爸表示是堅決不離開你阿姨；你阿姨的意思是帶你爸去她家生活；房子也不要了，但要寫個字據，為了讓你們心安，他們準備把離婚手續辦了，合夥生活。你們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張強：“爸、阿姨，對不起，剛才金法官也教育了我們，都是我們不懂事。您二老也知道，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既然這樣，你們不要離婚，至於其他條件，我覺得還是寫個協議好，這不僅是我們幾個的事，還涉及阿姨家的孩子。不管財產怎麼分，我們都不幹涉，你們二老看著辦，隻要你們百年之後我們兄弟之間和阿姨那幾個孩子中間不再因此有糾結就行。”
……
16.第一調解室。日內
楊法官給張老頭一家宣讀調解書：經古夏市人民法院調解室調解，關於張某和王某離婚案調解如下：
第一條，張某與王某的婚姻關係，是合法的婚姻關係，受法律保護，其他人不得幹涉。
第二條，張王夫婦有居住的自由權，既可以在張某的住所地居住，也可以在王某的居所地居住。
第三條，張王夫妻二人就共同財產約定如下：
（一）兩位老人有互相扶助的義務。在生活上相互照料，相互關心，相互幫助。
（二）張某每月從工資中拿出300元存入阿姨的銀行卡，卡及密碼由王某獨立保管和使用。
（三）張某每月付給阿姨100元醫院費用，阿姨如果遇重大疾病應及時通知王某的子女，如遇王某子女外出或因不可抗力的因素無法照料阿姨就醫，則由張某的子女先行負責對王某看病，對超出100元的醫療費用由王子女給予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