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沈家大房的院子裏搖曳著幾盞幽幽的燭火。
白日那份喧囂似乎已經不複存在,但沈家新進門的少夫人死而複生的事情,卻像一團流竄的火焰,在下人中迅速蔓延起來。
“少夫人當時真沒氣了?”
“可不是!她被那懷著胎上門的青樓女子氣的,當即便關起門來在屋子裏上了吊,不聲不響的,等到咱們破門進去,早就斷了氣,舌頭都吐出來了……”
“這怎麼可能還會死而複生!莫不是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附了身了!”
那開始答話的丫鬟嗐了一聲。
“誰說不是呢,可這少夫人已經醒了,神智也是清醒的,我看她那做派也確實是同一個人哪……”
“哎,不過聽說當時少夫人醒的時候,隻有咱們府上這位五姑娘一個人在場?”
那頭沉默一會,這才道。
“咱們五姑娘,你也知道是個糊塗的。她又不會醫,更別提起死回生了……這肯定是少夫人的造化,不幹五姑娘的事情。”
兩個下人說著深以為然,便各自散了。
紅葉居裏榻上的少女,此刻,那白日裏頭疼痛難忍的腕子卻已盡好了。
沈婉寧望著自己的手腕,那裏雪白的肌膚上,原本糾結一團的淡淡血色痕跡,如今已經盡散了。
她想起傍晚裏將指尖血液灌進銀針,救助程氏的事情來。所以,放血便可解決?
少女微微蹙眉,若是隔幾日便要放血,她的身子也不是鐵打的,必定又要常常虛弱暈倒,這又算是哪門子的公案!
外麵風急雨驟,少女微微垂眉,打開又一封宛城寄來的書信。
宛城果然如她所料,暴雨已綿延一周,但沈鶴依照她的吩咐,在宛城開辦糧店,遇到了麻煩。
宛城原本的糧商,姓的是顧。姓顧家的糧店自己壓著糧倉不放糧,也不允許其他的糧店放糧,養了許多打手,四處威脅各家糧店主家,前兩日方才打殺了宛城糧鋪老字號的鄭家大掌櫃。
這是做什麼呢?
積攢糧食到最高價時牟取暴利?
沈婉寧拈起那信紙,慢慢在火上燒了,火光在她的眸子裏靜靜跳躍著。
顧家,又是顧家。
次日一早,程氏便進了紅葉居。
那麵容閑適的少女微微抬眸,見是程氏,淡笑著道。
“長嫂來了,快坐。”
程氏依言坐下。她形容雖然有些憔悴,卻仍然是健康地活著的,程氏每每想起瀕死的恐懼,與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活著的喜悅,便感到一絲劫後餘生的後怕。
她甫一坐下,便屏退身邊的下人,沈婉寧見狀,便讓雪鵑含珠也退下了。
程氏注視著眼前這少女,她此刻仍有些不敢置信。
她沉默許久,終是有些艱澀的開口道:“妹妹如何有起死回生的能耐?”
少女仍是垂眸,聞言微微一笑。
“不過是長嫂福大命大。”
這便是認下了,程氏有些激動地抬頭看了她一眼,須臾又目光暗淡道。
“救了我又如何?我如今這樣子,活著死了,沒什麼兩樣的。不過要不是他搞出這種愧對正妻的事情,想也輪不到我程家的姑娘嫁到府上來,可恨我雖然知道如此,卻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