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上坐著的少女輕輕晃動一雙雪足,眼中跳躍著點點紅光,笑意緩緩漾開。
她將頭發一圈圈繞在手指上,又一圈圈地鬆開,大殿裏眾人皆跪坐著,若是細看,便可看出這些人的眼睛毫無焦點,一片空白。
隻除了一個人。
那伽站在正對著少女的空地上,望著那王座上坐著的人,喃喃地似乎想說什麼,卻隻吐出了一串模糊的音節。
他聲音稚嫩,清甜的不像個男孩子,少女聞聲,懶懶地望向他,用打量的目光掃了他一眼。
一個渾身都是殘疾的孩子,實在沒什麼稀奇,因而她隻是目光淡淡流轉間,便把注意力移開了。
她喚道:“米爾喀。”
大巫師抬起頭來,用一種既敬畏又仰慕的眼神看著她。
少女的氣場太過強大,以至於這滿殿的人沒有一個能在她的注視下撐過三秒,米爾喀嘴角流下血跡,仍然勉力抬起手來放在胸前,向她行了一個標準的巫禮。
他低聲地喚道:“薩麗拉大人。”
龐擎在一陣心慌的重壓之下,聽到他吐出的這個名字,心神大震之餘,狠狠抬起眼睛看向王座上的少女。
薩麗拉!那不是圖騰傳說中的前任兩位聖巫之一麼!他本以為這荒唐的傳說,真的隻是傳說罷了……
那她……這是死後奪舍了沈婉寧,而且還成功了?
這個事實太過驚世駭俗,他匆匆低下頭,隻裝作依然神誌不清的模樣。
即便她是存在的,也應該早已死去了才對,她的魂魄又如何能進入沈婉寧的身體,把她的意誌消磨到可以被奪舍的程度?
龐擎慌亂間,見那伽還呆呆站在那裏望著“沈婉寧”,連忙伸手把他扯了跪下。
這不是開玩笑的,這位薩麗拉大人當年暴斃的原因眾說紛紜,但聽聞脾氣十分暴戾,甚至有傳聞說她喜食孩童。
那伽跪下來還不安分,眼睛緊緊盯著上麵的少女,一雙細弱的胳膊還在扭動掙紮,龐擎情急之下,把他劈暈了。
這孩子素日裏明明是個安分寡言的,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此刻,薩麗拉低頭望著下麵跪了一地的人們,又抬起眼睛,掃視了這大殿裏的擺設,見那廊柱上一圈圈刻著的都是雙生彼岸花,登時眸中掠過一抹冷光,氣哼道:“把這殿裏的柱子上頭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全都給本座刮了!本座要重新刻上新的!”
她說的是六詔語,且句句理所當然,隨意得很,龐擎愈發對她的身份深信不疑。
米爾喀慨然應諾,她才一拂袖子,施施然站起身來,走過龐擎身邊的時候,他才注意到,這女子腳上磨破的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重新生長出光潔粉紅的新肌,又覆蓋上細嫩白皙的雪膚。
她對這個身體運用的得心應手,且能把沈婉寧的魂識猛然就這樣殞滅在肉身之上,絕非一日之功。
少女的背影窈窕之餘,帶著一抹刻意為之而又誇張流露的妖嬈,偏偏也不顯得奇怪,似乎這樣妖異的氣質才應該屬於這個人,這張麵孔本就該是嫵媚如鬼魅的。
龐擎等她走了,心事重重地帶著還在昏迷的那伽回到房內,狠狠地飲了幾口茶水,歎了口氣。
這軀殼裏的靈魂不同了,他不信那個大巫師看不出來,且方才他看著頗歡欣的模樣,竟似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遭一般。
龐擎皺皺眉,刀疤臉上一抹苦澀閃過。
他隻是走南闖北多了,見識多些,本事都是些三腳貓的武術功夫,在這樣崇尚巫術的大皇宮內,他與常人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