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山縣,廣源客棧。
店小二一邊伸展身體,一邊準備開門。這天還沒亮,誰在敲門?不耐煩地應著:“來啦來啦。”
清冷的街上人煙全無,兩個高大男子站在客棧門口。店小二被兩人身上濃重的殺氣煞住,他娘的,我是走了什麼運!
“兩位爺,是打尖還是住店?”他繃緊了全身的神經。當先的青衣男子朝客棧裏望了望,沉默地讓出路來。
身後的男子一身黑袍,淩厲的目光掃過店小二,嘴巴抿成一條線。店小二接收到他的目光,不由得一抖,好俊的閻王。呸呸呸,老子還留著命娶老婆呢!看兩人的打扮,應是富貴之人,想著神色越發恭敬了一些。
“兩間上房。”沉沉的嗓音像是石子墜入湖中的悶響。
黎明很快就來臨了。街上往來之人漸漸多了起來,士卒小販從中穿梭。少了京都的繁華與喧嚷,卻也是個民風淳樸的富足之地。
廣源客棧的生意很好,人來人往。清晨,這裏總會聚集一大群手持各種消息的人,來談談自己最新聽到的新奇事兒。劉老板很高興地招呼著夥計快快呈上好茶接待進門的官爺,為首的是一名壯漢,五大三粗,蓄了絡腮胡子,看起來格外具有喜感。他是溟山縣的鐵鋪頭,巡邏完後照例帶著弟兄們來這裏吃茶。正好聽見包老二正眉飛色舞地說著那女子如何如何美得個驚天動地,才叫皇上納入了宮中。
鐵鋪頭是個愛捉弄人的主兒,對著包老二就是一陣嗤笑:“老二,瞧你吹得都飛上天去了,想必見過那位貴人?”
呼啦,圍在包老二身邊的人瞧見了鐵鋪頭,皆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聽他這話,準是又得了什麼消息。
包老二麵上訕訕,不消一會又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鐵鋪頭您可說笑了,我哪有機會去京都見那樣的美人兒,隻是前些時候聽到段府裏的那位大公子說的罷了。”旁人聽著,搬出段公子的名聲,想來不假。段府是溟山縣第一大的家族,早先京都名滿樓選花魁的盛況也隻得段大公子親眼見過。
“話說這名妓不是叫瑞王爺買了去?怎的一轉眼又進了宮?”店小二笑嘻嘻地沏好了茶,將搭在肩上的白布捏在手裏,對著鐵捕頭要落座的凳子掃了掃。
鐵鋪頭睨了他一眼,老大粗的臉上扯出一絲笑意:“名妓?如今可是皇上親封的貴人!”幽幽的茶香傳來,鐵鋪頭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道:“如今就是那皇宮大院裏頭還有誰敢拿出這個名號來?咱們這裏是山高皇帝遠,要不叫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店小二得了兩個爆栗,引得大夥兒一陣哄笑。
“你們不知道吧?那位才一進宮,皇上便親賜了封號,一個貴人隻怕還是小的,指不定會得寵到什麼地步呢!”鐵鋪頭十分滿意自己營造出來的氣氛。
昨日皇上下的旨意,冊封那位曾經靠著美貌和才情名動天下的妓女為晴貴人,依稀聽到縣太爺說過這個封號可了不得,據說是逝去皇後的名號。不過,這些可是亂說不得。
包老二占著下風,對著鐵鋪頭打了個揖,又說起段家小公子的風流韻事。
靠著窗戶的一桌,是兩個英俊的公子。錦袍男子一隻手倚在桌子上,言笑晏晏地看著經過的妙齡女子,惹得眾女害羞頓足。另一位白衣飄飄的男子,則陷入了沉思。對同桌的禍害,選擇了習慣性無視。沒想到她竟進了宮,她那樣的性子,怎麼在那個血肉殘忍的牢籠裏生存?沈欽想起登台前帶她去郊外時,言語處處皆是瀟灑不羈,平生遇到的女子倒是再沒有若她這般。笑意爬上他的臉,隻是後來……賀允襄將她拐走的那夜,他正在去清江的路上。馬車行至半途,聽說了霍羽的消息,隻覺五雷轟頂,馬不停蹄趕回京都時,她已進了王府。
世事多變,也許是命。她在王府的日子也是坎坷,好在聽說那位威名赫赫的王爺對她很是寵愛。他便放下心,輾轉到溟山縣還是頭一次聽見她的消息。
“看來,你的那位小美人還挺搶手。”蕭良宇朝著窗外拋了個媚眼,不鹹不淡地說。沈欽不打算理這個一路上留下無數風流債的男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蕭良宇收回視線,說道:“大齊的山山水水你也看夠了,什麼時候才肯回去?”
“我又沒叫你跟著我。”沈欽一想到蕭國就覺心煩,還有那個惡魔。
蕭良宇肅然道:“咱倆來大齊這麼長時間,要是再不把你帶回去……”腦海中浮現那個人的殘忍手段,不禁抖了抖,“會死得很慘。”
像是驗證他的話,耳邊響起了惡魔的聲音:“沈欽,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