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她默默看著跟前排列整齊的青磚,表情很淡定,心裏,卻很悠長很悠長的歎了口氣。

哎!

秋高氣爽的天氣,一輪燦爛的太陽高高掛在頭頂。藍天白雲交織,徐徐清風吹來,給人帶來透骨的清涼。

這麼好的日子,本該架一杆秋千,和姐姐們隨風蕩漾,又或者劃一隻小舟,或撫琴,或彈琵琶,興之所至,載歌載舞,可奈何今天……

吭吭吭!吭吭吭!

拐杖與地麵劇烈碰撞的聲音陡然響起,讓她的小身板一個激靈,渙散的神智也瞬息回籠。

“逆子!逆子!”

抬起頭,看看上位那位須發皆白的老者,他一手杵著拐杖,一手死死捏著椅子扶手,雙目圓瞪,牙齒咬得死緊。方才那聲低喝便是合著拐杖敲擊地板的聲音發出的。

再悄悄往身旁瞟去一眼,便見到了那個和她並排跪在一起的豐神俊朗、眉目如畫的男子。他穿著一襲月白錦袍,一頭烏黑長發整整齊齊束在頭頂,僅用一根白玉簪固定住。簡單的裝束,更襯出他的氣度清雅,卓爾不凡。

所謂的京城第一美男子,人如其名。

隻可惜,人家現在正襟危跪,雙眼標準的直視跟前的青磚地板,隻肯給她看看側麵養養眼。

怏怏回頭,再想想自己……哎,還是算了吧!若放進人堆裏,她的五官還算清秀,但在身邊男人的反襯下卻顯得十分平凡無奇。一身衣飾也再簡單不過,荊釵布裙,與滿室的綾羅綢緞格格不入。惟獨那一雙眼,圓滾滾,滴溜溜的,仿佛上好的黑琉璃一般,叫人一見便再也難以忘記——這是這個男人給予過她的最最給力的描述。

吭吭吭!吭吭吭!

好吧,才又閃神一下下,拐杖忽然又用力的敲擊起來,老者氣呼呼的大叫在耳畔響起:“趕出去!把這個丫頭給我趕出去!我們林家不要這種勾欄院裏出來的人!平白的玷汙了家風!”

“爺爺,她是我帶回來當丫鬟的!我都已經為她贖身了!隻是個丫鬟而已!”猛地,身邊的美男子仰起頭來低叫出一句。

“贖身了也賣出去!想要丫鬟,我再給你買幾個良籍的回來便是了!”

“可是,我已經……”

“不用再說了,趕出去!”

“爺爺!”

“趕出去!”

……

他們還要為這事爭吵到何年何月?來來回回這些話,她的耳朵都快被吵聾了。

或許是被持續低迷的氣氛壓抑得受不了,或許是跪得雙膝酸軟,又或許是……隻是看不過去了,她猛然抬頭——

“好啊!”

抬起頭來,一雙黑琉璃般的大眼看向上位的老者:“想要我滾,可以。你孫子答應了我,隻要我跟他幹滿兩年,他就送給我一頃良田,合約都簽好了。現在,既然你們提前毀約,那怎麼也得賠點違約金吧?我多的不要,就給我兩頃良田好了!”

吭吭吭!吭吭吭!

老者手裏的拐棍立即在地板上砸出更密集的聲響。一雙渾濁卻依舊精光四射的老眼在與她對上之後,更是散發出幾乎可以閃花人眼的燦爛光芒。

“滿口胡言!滿口胡言!外麵買個丫鬟才多少錢?別說兩頃良田了,就是一頃,也夠買一百個丫鬟了!”

這個她當然知道。隻是——

撇撇嘴,她從袖口裏掏出一張單子。“那沒辦法,你孫子親口承諾我的,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還簽字畫押了。老爺子您是當過宰相的人,自然知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八個字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