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晴羽在一片黯淡的光影中睜開眼睛,目光空茫隨意落在頭頂某處。耳邊還充斥著疾馳的轎車猛烈相撞的轟鳴聲、尖銳刺耳的刹車聲以及混亂驚恐的哭叫聲,這些聲音彙聚交織成一張綿密的網,襯著記憶最後那無聲而慘烈的畫麵,將她籠罩其中動彈不得。
車流高峰,四十多輛車連環碰撞,死亡來得迅疾而幹脆,她甚至還來不及恐懼與遺憾,就已經魂歸九天。
她十分確定以及肯定,她當時就死透了。既然她當時就已經死透了,那麼現在,是什麼情況?穿越?重生?
萬籟俱寂,昏暗而沉悶的空間內沒有一絲風,空氣中飄蕩著讓人作嘔的酒臭味。頭痛地仿佛要裂開一樣,她擰著眉悶悶地哼了一聲,軟綿綿地仰麵躺著,絲絲涼氣從身下的地板沁出,透過單薄的衣衫席卷全身。
靜靜地躺了一會兒,闕晴羽抬起虛軟無力的手,冰涼而略顯僵硬的手指抵在太陽穴上。倦怠至極的精神勉強振作,腦海之中那些明顯不屬於她的記憶片刻緩慢歸位。
就在這時,自這個身體深處竄起一股濃烈的情緒,幾乎將她好不容易歸攏的思緒徹底擊潰。憤怒、不甘、傷心、委屈、絕望,各種負麵情緒夾纏在一起,讓向來淡漠的闕晴羽咂舌不已。
究竟經曆了什麼,才能讓人如此?
闕晴羽皺了皺眉,撫著暈乎乎的腦袋,齜牙咧嘴地從冰冷的地上坐起身。她這才一動,一團柔軟乎溫熱的小東西就從她的胸口滑了下去。
什……什麼玩意兒?闕晴羽因為酒精而混沌一片的腦子轟得一炸,渾身的汗毛豎起了一半。她在一片昏茫的光線中試探著伸出手去,摸到了一團柔軟的毛發。
毛茸茸的團子感覺到她的撫摸,在她的掌心裏蹭了蹭,軟軟糯糯地呢喃了一聲:“媽咪——”
這聲音還十分幼弱,且帶著濃重的鼻音,聽著好似有無限委屈。
額滴個神啊。闕晴羽這會兒眼前盡是閃耀的小金星,耳朵卻依舊敏銳,聽了這聲喚立馬悚然一驚,醺然繚繞的酒意立刻就散了八分。
“天,你在玩我吧?”小團子奮力紮進懷中撲騰,闕晴羽無言地翻了個白眼,“買一送一什麼的,真是太打擊精神信仰了啊。”
小團子不管不顧,將腦袋埋在她胸前,間或發出一聲輕微的呼喚,細弱得跟小貓兒是的。闕晴羽不自覺地伸出手托住懷中小小的身體,悠悠地歎了口氣:罷了,既然占了人家的身體,合該替她養孩子。
闕晴羽的上輩子,隻有短短二十幾年,且感情淡漠內心彪悍狂野,除了背影像個姑娘,全身上下每根汗毛都側漏著霸氣。別說孩子了,就連孩子他爹的人選,都沒定下來。所以,如今有個孩子,對她來說,是十分新鮮的體驗。
如是想著,闕晴羽愛戀地撫了撫懷中的小腦袋,輕緩溫和地笑了笑——小寶貝兒,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喲。
緩了一會兒,頭痛似乎不那麼劇烈了,闕晴羽抱著孩子緩緩起身,烏亮的眸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身處的環境。很顯然,正對著她的,是寬敞的客廳,隻亮了壁角的一盞小燈,難怪光線暗淡。而她此刻所站的地方,是在樓梯處。
影影綽綽的客廳裏,地上、玻璃茶幾上甚至是沙發上,都橫七豎八地倒著酒瓶,到處都是酒漬。闕晴羽麵無表情,仿佛見到那被絕望擊潰的女子,沒日沒夜獨自買醉,直到人事不知。
闕晴羽小心地踢開腳下的酒瓶,摸索著打開了客廳的大燈,刺目的燈光下,客廳更顯得狼藉。闕晴羽看得一陣眼花,毫不猶豫地抱著孩子轉身,往樓上去。
小家夥被燈光一照,揉著眼睛自她懷中抬起頭,小小的臉上滿是迷茫:“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