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契丹烏隗部殘部,攻占懷遠軍城,將整個營州收複,是營州軍總部交給北方指揮部的最終作戰任務。目前負責指揮北方指揮部執行這一作戰任務的是檢校北方指揮部都指揮使周坎。
周坎是屠夫出身,參加盧龍軍也有好幾個年頭了,雖然作戰勇猛,立過不少功勞,但因其粗鄙,又沒有背景,所以在盧龍軍中一直混得不如意,始終是大頭兵一個。後來盧龍軍大肆征募健卒準備南征,周坎又被踢到新立的健卒營來當兵,因為時任健卒前營指揮使的周知裕手下缺人,所以周坎仗著老兵的資曆倒也混了個夥長當當,隻不過仍然不受看重。
改變周坎命運的一刻來自魏州城下的慘敗,當時他和本夥弟兄被宣武軍賀德倫的士兵圍住,幾乎就要被盡數屠戮。如果沒有李誠中率領薑苗、王義簿、趙大等人解救,周坎已經成了魏州城下的孤魂野鬼。再然後,周坎連夜跟隨李誠中北撤,開始了一年零三個月的奇妙之旅。就這麼短短的十五個月中,周坎由一個小小的夥長成為了營州軍總部作訓司參軍使,官階翊麾校尉、秩從七品上。
從軍職而言,周坎由統轄九人的夥長一躍成為營州軍三巨頭之一,就秩別而言,由最低等的陪戎副尉連升十級!如今更是成為了一方重將,轄製軍士一千六百人!過去隻可仰視的契丹一部之主,如今卻被自己困在孤城之中,這是何等的榮耀,何等的意氣風發!男兒漢生逢於此亂世,隻有這樣才算不負在這世間走一遭!
當然,周坎並沒有被誌得意滿衝昏了頭腦,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他跟隨李誠中打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多次仗,早已經驗豐富、眼光毒辣。他並沒有趁對方新敗之際狂攻懷遠軍城,反而是十分冷靜的將大軍釘在城下,以待戰機。
懷遠軍城與柳城和燕郡都不相同,這座城池就是一座真真正正的軍城。城池的防禦設施很好,壕溝、箭樓、城甕、射角等都十分完善,據俘獲的烏隗部戰俘招認,城樓上的馬道間有箭牆相隔,城內的街道也如迷宮般曲曲折折,更有藏兵洞、地道等,極難攻克。隻要放上五百人,足可抵擋數千大軍數月乃至半年也不在話下。
但這座軍城過於窄小了些,雖說放上五百人就可抵擋數千大軍半年,但若是人數多了,便也就暴露出了其巨大的隱患——缺糧。軍城的糧庫就算儲滿了糧食,也不過是五百人半年的口糧,如果之前做好充足的準備,將所有能夠放置糧食的地方都堆滿,倒也能堅持更久,可問題是乞活買做的是大勝的美夢,根本沒有想過會這麼快就敗逃回來,所以他的糧食不夠。再加上軍城周圍聞訊後提前躲入的部族長老、貴人及他們的家人,以及被烏隗部擄來的大批工匠和奴隸,這座小小的軍城中如今容納了足有七千多人,可謂擁擠不堪。
所以周坎隻要將大軍駐紮在城下,甚至不用封鎖四門,隻需每天派出騎隊截斷糧道不讓糧食進城,乞活買就受不了。乞活買也沒有辦法逃跑,他或許可以帶領少數自己的撻馬親衛趁某個夜間獨自開門逃竄,但想要將所有人都帶走,那是絕不可能的——營州軍不是瞎子,如果一個人在上千人麵前悄無聲息的逃跑屬於正常情況,又或者上千人在一個人麵前偷偷溜走也能勉強解釋得通,但想要七千多男女老幼在一千多精銳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則屬於天方夜譚。
如果乞活買真要這麼做了,那麼對烏隗部來說,這樣的行為絕對會招致滅族之災,麵對人人配馬的營州軍來說,進行這樣的追擊實在太過輕鬆了。而如果乞活買獨自逃跑,將這麼多部族長老和部落精華扔給營州軍的話,不僅烏隗部同樣要就此消亡,他本人也躲不過整個草原上契丹各部、包括烏隗部族人的一致唾罵。
事實證明,懷遠軍城在苦苦煎熬了十八天後便再也撐不過去了,自軍城內出來了一位談判使者。此人看上去很是年輕,但其自報的身份卻令周坎不能輕易忽視,因為對方自稱是契丹八部聯盟大於越釋魯的兒子,名叫安端全。
烏隗部在鹿鳴窪的慘敗讓安端全又喜又憂。喜的是盧龍軍和契丹再次挑起了紛爭,而且一打就是大戰,數千人規模的戰事幾乎可以讓雙方才達成不久的和議成為一卷廢紙,和議廢除的同時,也就意味著阿保機等人的軍隊將再次被牽扯到邊關之上,脫不出身來。憂的是想不到落敗的居然是烏隗部,而且是實實在在的慘敗,出發時兩千人的大軍,隻逃回來幾百個丟盔棄甲的殘軍,烏隗部經此一戰後元氣大損,自己兄弟的臂助遭到了極大的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