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非常規戰爭(三)(1 / 2)

袁象先坐於主位,風輕雲淡的吹了吹茶盞上的熱湯,輕輕啜了啜,滿足的歎了口氣,向一旁的侍座的皇甫峻道:“衙內嚐嚐某家婢女煎的這茶湯,滋味甚是美妙……某聽說如今淮東盛行泡茶,薑鹽諸般調料一律不投,隻以沸水衝泡,究竟如何,尚不得知。某已遣人前往,待學成而歸,再以泡茶奉君……衙內莫急,任事飲後再議……”

皇甫峻是魏博牙兵都指揮使,又稱牙內,此時的衙內並非如後世僅指高門子弟,仍舊是對親軍大將的尊稱。魏博牙兵是魏博鎮的根基和柱石,皇甫峻就是整個魏博鎮名義上的最高級將領,實際上的話事人。

皇甫峻看不慣袁象先這幅優哉遊哉的做派,也看不起袁象先這個依靠親戚關係身居高位卻無有所長隻顧營利的紈絝。但是,看不起袁象先,卻不能不屈居於其人之下,說起來,這也是皇甫峻的悲哀,乃至整個魏博鎮的悲哀。

憋悶之下,也顧不得茶湯很燙,匆匆兩口飲下,然後苦等袁象先小口小口的啜飲,直到袁象先將茶盞放下後,皇甫峻才急不可耐的開口:“招討使,某之前的建策,未知招討使如何定計?”

袁象先本官宣武軍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但這隻是官銜而已,他本人不擅征戰、不曉軍事,且從無統兵經曆,其才能是不足以當這個都指揮使的。但袁氏乃宋州大族,門閥深厚,宋州緊鄰汴州,同屬朱全忠的核心根腳,朱全忠為了籠絡袁氏,將嫡親妹子嫁給了袁象先的父親,故此,袁象先算得上朱全忠的外甥。憑借這層關係,再加上出自袁氏的背景,袁象先很得朱全忠歡心,雖說別無所長,卻官高位尊,混得相當不賴。

這次應對“盧龍變象”,宣武軍早已定了調子,就是以穩為主,故設河北招討行轅,統管河北諸鎮事宜。袁象先雖說不善領兵,但平時表現也四平八穩,沒出過什麼岔子,在李振的舉薦下,被朱全忠授予招討使之職,坐鎮魏州,應對河北局勢。

袁象先沒什麼才能,但有個很大的愛好,就是攬錢。除了自己開設很多作坊和店鋪大做營生之外,他還借用自己的特殊身份牟利,為給他送錢的人打點關係、應付難關。這種行為本是赤裸裸的貪瀆,但他卻做得很好,將做生意的理念搬到官場上來,不僅敢於收錢,而且舍得花錢,同時知道“規避風險”,不做那些容易引起眾怒的事情,和方方麵麵的關係都處理得很好,口碑相當不錯。

上次來河北,與諸鎮商談結盟之事的時候,袁象先著實是收益豐厚,這讓他意識到,比起呆在汴州而言,還是外出來得更實惠。故此,他按照以本生錢的理念,投入大量錢財,打點了幾個關鍵人物——包括李振,終於得到了這個職位。

河北招討行轅不是常設機構,但預計也要在魏州呆上一年半載,所以袁象先需要在魏州擁有一個臨時衙門。趁著新修和裝飾的這兩個月,他抓緊時間將義武、成德、魏博三鎮跑了一遍,說是要實地了解和勘察地形民情,不說是每縣必到,但凡重鎮和富縣卻都“梳理”了一番。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收益卻巨大無比,隻此一趟,便將他之前打點支出的“本錢”撈了回來,可以想見的是,之後再撈來的錢財,就屬於純粹的收益了。

上次“出巡”前,皇甫峻就向袁象先提過,說要趁盧龍生變之機興兵北伐,但袁象先對軍事不感興趣,他急著要去各鎮撈本,所以當時推說自己還未熟悉情況,要體察了解之後再說,如今一去兩月,才剛剛回來,皇甫峻又跑來重提舊事了。

“衙內是說……”

“興兵北伐!”

“伐李誠中?”

“自然是李誠中。”

袁象先一聽要打仗,首先就頭疼,他立刻予以拒絕:“恐怕不行。”

皇甫峻急道:“為何不行?盧龍新變,聽說在幽州、石城和榆關連戰三次,軍力折損較重,此刻興兵,正當其時!況李家小兒白身起家,素無威德,幽州內外多有不服,當此大軍北上之際,必然分崩離析,某意不出三月,河北盡入我等之手!”

袁象先是來撈錢的,哪裏有心思打仗?而且他來之前便已得李振提點,知道朱全忠應對河北局勢的總方略,此刻當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下搖頭:“不可。王爺之敵,首重河東,晉王才是王爺心腹之患。王爺如今正與晉軍激戰於晉州,河北之局勢,益在堅守,隻需鎮住河東東麵藩籬,便是大功一件,區區盧龍偏隅之地,纖芥之疾,大軍隨時克平,衙內何須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