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十九年,臘月。
雪紛紛揚揚,給大地鋪上了一層銀裝。
因林老夫人的喪事,武老爺子、上官瀾等人這段時日皆住在林府幫忙。林府也專門辟了間院子給武老爺子、上官瀾、武念亭三人住宿。
小小的院落如今被雪完全蓋住,就似月亮上的廣寒宮,顯得極度淒婉。
武念亭一個人呆呆的站在梅樹下,看著梅樹發呆,渾不覺雪又開始漱漱而下了。不一時,她小小的身軀裹滿了雪花,就似一個堆在梅樹下的小雪人。
上官瀾推開院子的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看了眼倔強的徒弟,又看了眼在不遠處亦是被雪蓋得似雪人的欲言又止的俏俏,他擺了擺手,示意俏俏可以進屋了。
俏俏艱難的挪了挪自己凍得麻木的腳,發覺根本就動不了。
小徒弟打小是藥水泡大的,身子骨強健得狠,便是在三九天泅冷水也不在話下。而這個小丫環的身子骨雖然差,但卻忠心之極。無論風吹雨淋,每日必陪著他的傻徒弟呆站在院中做伴。念及此,上官瀾道:“天英、天巧,扶俏俏下去。給她打點水、熱個腳。”
聞言,俏俏感動得差點便流下淚。這個世上,除了小主子、老主子、武府的人外,最關心她的就是眼前的上官瀾了。
她俏俏何德何能?得東傲的郡王爺、金牌禦醫牽掛。這是東傲國中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到的事。
在感激涕零中,俏俏被天英、天巧二人扶了下去。
看著仍舊不為所動的小徒弟,上官瀾輕歎一聲,上前,輕輕的替小徒弟拍著頭上的雪花。接著,她肩膀上的、狐茸氅上的雪亦被上官瀾一一拍幹淨。
“師傅。”
“嗯。”
“明天,天珠就再也見不到外婆了吧。”
明天是林老夫人出殯的日子,想必這也是今日小徒弟相當難受的原因罷。“舍不得了,是不?”
伸手抱著上官瀾的腰,武念亭抬著頭,大大的眼睛瞪著上官瀾,一眨不眨。看在上官瀾眼中,靈氣雖靈氣,但如今卻是滿滿的寫著不舍、憂傷。
輕點了點小徒弟的眼睫毛,上官瀾道:“天珠,有句話,人生七十古來稀。”
“徒兒知道。”
“你外婆是白喜事。”
“徒兒也知道。”
“可你每天這般難受,你外婆地下有知,心會不安。”
“天珠不想難受。可一想起外婆,無形中就難受了。天珠不是故意的。”
這就是緣啊。林老夫人泉下有知,當含笑了吧。上官瀾再度輕撫著落在小徒弟身上的雪花,道:“而且,你這個樣子,你外公也擔心。”
終於低下頭,武念亭看著地上的白雪出神,然後用右腳去踩自己的左腳、左腳踩自己的右腳,有一下沒一下的,不停的踩。
知道小徒弟這是六神無主了。上官瀾蹲下,平視著小徒弟,道:“我東傲視死如生。講究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你外婆一生向善得以善終,定會很快超生的。到時候,她又會到另外一個世界享受富貴榮華、享受愛人和人愛的滋味。”
“那就是說,外婆再也不會來天珠的夢中,是不?這麼多天了,天珠都沒有夢到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