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鄧梓仰躺在床上,好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呼喚她,輕柔的,童稚的,奶聲奶氣地衝她撒嬌。

她好奇地循著聲音走過去,穿過長長的走廊,就到了一個都是白牆的房間。房間中央放著一張白色的床,上麵架著冰涼的儀器,四周都是穿著白大褂蒙著口罩的人。這是醫院?他們在做什麼?那個聲音好像就是在病床上發出來的。但是似乎沒有人看見她,每個人都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

鄧梓終於還是走到了病床前,躺在上麵的是一個大眼睛的嬰兒,嘻嘻笑著,伸出胳膊要她抱。她左右看看,見沒有人注意,就愛憐地抱起孩子,想要親親他粉嘟嘟的臉蛋。

唇下的觸感卻不是細膩的肌膚,而是濕糯糯的。她睜大眼睛看去,隻見她親的哪是什麼孩子,隻是一灘血!她抱著的嬰兒四肢不知道被什麼攪得粉碎,整個身體都是一灘爛肉,隻有頭是完整的,還對著她咯咯笑個不停,依稀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說“你為什麼不要我?”。

鄧梓一驚,整個人一抖,被嚇醒了。她看著熟悉的景物,嫩黃的牆壁,透著縫隙的窗簾,原來是個夢啊!她翻個身,想繼續睡覺,卻怎麼也睡不著,反而越來越清醒。

距離上次見謝浩然已經一周了,潘曉的孩子流掉了嗎?像她看見報紙上寫的那樣殘忍得攪碎胎兒然後排出來嗎?

她打了個寒顫,恐懼和內疚怎麼也揮之不去。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要不是她逼著謝浩然,潘曉大約是會把孩子生下來的吧,她家也不缺養個孩子的錢。但是孩子萬一真的生下來,她是真的害怕,或許說是自卑,潘曉那樣的人對他一往情深,又有孩子牽絆著,他們會不會真的產生感情這段時間以來,與其說鄧梓對謝浩然失去愛情了,不若說她失去的是對他的信任。原來他也可能對她那樣子冷漠,漸漸沒有音訊。而她什麼都做不了,她的情敵樣樣比她優秀。

但是如果孩子流掉了,以後謝浩然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怪她?鄧梓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四周一點點亮起來,黎明已至,可她的感情還一片黑暗。他們三人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局,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這時候手機響了,輕柔的音樂在靜謐的夜裏都顯得有點瘮人。鄧梓以為是鬧鍾,就沒有去看。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跌跌撞撞地下床暗亮了屏幕。那是謝浩然專屬的鈴聲,是不是潘曉的事有發展了?

屏幕上有一個未接來電和一條未讀短信,都是謝浩然的。

她抖著手讀了短信:潘曉將做人流,明日就是嶄新的一天。勿忘承諾!

鄧梓趕緊給謝浩然打了電話,那頭卻一直是忙音。快接啊快接啊!她從來沒有這麼急切過,連兩人熱戀時都沒有。不知道到底打了多少個電話,那頭終於被接起了,謝浩然疲憊地說:“喂!”

鄧梓帶著哭腔大喊:“不要管孩子了!大人的事就用大人的方式結束!不管潘曉留不留孩子,我們都再試一次!”以前是她想岔了,當感情背負了人命,怎麼可能會幸福?

“來不及了,”謝浩然吸了一口煙,頓時被嗆得直咳嗽,他邊咳邊說,“孩子,已經沒了。”雙目無神的潘曉,白色的病床,還有那一灘血肉也許會成為他永遠的夢靨。他辜負了太多,後麵都是眼淚,前麵似乎也無路可走。

鄧梓怔住了,她茫然地看向鏡中的自己,她成了一個劊子手?想到夢中那個要她抱的可愛的嬰兒,她無措地快速摩挲著雙手,直到手心都破皮了也停不下來。這時候,鄧爸爸走進來,看到她瘋狂的樣子嚇了一跳,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