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思考取決於動機,語言取決於學問和知識,而他們的行動,則多半取決於習慣。所以馬基雅弗利說:人的性格和承諾都靠不住,靠得住的隻有習慣。他舉了一個例子(是一個邪惡的例子),如果要謀殺一個人,在挑選刺客時,找一個生性殘忍或膽大妄為的人並不可靠,最可信任的還是那種手上曾經染過血的殺手。也許馬基雅弗利忘記了刺殺亨利第三的克雷姆,刺殺亨利第四的瑞瓦雷克,以及行刺威廉公爵的約爾基和傑爾德都並非這種人。但盡管如此,他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因為一切天性與諾言都不如習慣更有力。我們常聽人說以後要做什麼,或者不再做什麼;而結果卻是從前做些什麼,後來依然在做什麼。在這一點上,也許隻有宗教的狂熱力量才可與之相抵。除此之外,幾乎一切都難以戰勝習慣,以至一個人盡可以詛咒、發誓、誇口、保證——到頭來還是難以改變一種習慣。
如果說個人的習慣隻是把一個人變成了機器,使他的生活完全由習慣所驅動,那麼社會的習慣就具有一種更可怕的力量。例如印度教徒為了遵守宗教的慣例,竟可安靜地臥於柴堆之上,然後引火焚身,而他的妻子也心甘情願地與他一起跳入火炕。古代的斯巴達青年,在習慣風俗的壓力下,每年都要跪在神壇上承受笞刑,以鍛煉其吃苦的耐力。我記得在伊麗莎白女王時代的初期,曾有一個被叛死罪的愛爾蘭人,請求絞死他時用荊條而不用繩索——因為這是他們本族的習慣。在俄國有一種贖罪的習慣,據說是要人在涼水裏成夜浸泡,直到被冰凍上為止。諸如此類的事例實在太多了,由此可見習慣對人的行為的控製力之大。
習慣真的是一種頑強而巨大的力量,它可以主宰人生。因此,人自幼就應該通過完美的教育,去建立一種良好的習慣。我們知道,幼年學習過的語言,常常是終生不忘的,這也是一種習慣。而在中年以後再學習一種新語言,常常就很困難了。在體育運動上也是如此。當然也有一些人,他們的性格仿佛是可以不斷塑造的,因此可以在不斷的學習中取得進步。但這種人畢竟太少了。
此外還必須考慮到,集體的習慣,其力量更大於個人的習慣。因此一個有良好道德風氣的社會環境,是最有利於培養好的社會公民的。在這方麵,國家與政府隻能是美德的培育者,而不是播種者。更何況,還有些政府連培育者也做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