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一慌,不知道浚澤有沒有聽到我和林少延的話,這麼想著,心中如何也鎮定不下來了,口裏卻是問著:“怎麼回家這麼晚?晚飯有沒有吃?”
浚澤走到我的梳妝鏡前撥著頭發,像是之前絲毫沒有生我的氣,漫不經心地說著:“吃過了,和趙東庭陳戈幾個人在夜市吃的燒烤。在‘金宮’遇見黎鋒和他妹妹,正巧有幾個女孩子,一起唱歌唱到現在。老爸有沒有問我?”
我說:“爸爸問了,我說你和趙家幾個朋友去打桌球了。”靠近他嗅了嗅,確實有股炙烤的味道,和著酒味和女孩子的香水味道,眉頭緊緊地皺起來,我接著說:“以後不要總和他們吃街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才十五歲,不許喝酒,家裏不是沒有門禁,男孩子玩的瘋起來倒也罷了,一群少男少女玩到深夜算是什麼事。”
“切,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吃的很呢!你好歹也是在美國待過四年的人,不要老氣橫秋的好像封建社會牌坊底下走出來的女人好不好!那樣開放自由的國家都教會你什麼了?什麼‘國外標準’‘入鄉隨俗’,哈哈,姐,你要笑死我了。”他轉過身,少年輕狂無憂無愁的笑從眉間暈開。我一時啞口,額上滲出冷汗,浚澤還是聽到了。
“今天這個宴會簡直是目的不純,我不參加,姐不生氣吧?”他湊過來,下巴放在我的肩上,長長的睫毛下是明亮的眼眸,孩子氣地捕捉我的反應。
“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我笑著去捏他的鼻子,浚澤跳起來躲開,突然間沉默下來。他像是煩躁,身子向後倒進沙發裏,說:“姐,老媽總是一心想對你好的,你不要總是據她於千裏之外。”
我吃了一驚,本以為他是要與我說林少延的事情。浚澤這個孩子乖巧會討人喜歡,是個心思細膩的,因為雪姨沒少生我的氣。斂下眉眼,我淡淡地說:“我沒有為難雪姨,也沒有對她有任何偏見。她很好。”
“就是這樣,你總是不經意地為他人設防,好像怎麼也近不了你身似的。你很好,你對誰都微笑著,有禮貌識大體,從小就是我的榜樣。可你對誰也都一樣,維持著距離,誰也接近不了,你就是喜歡高高在上,做喬家的淑女大小姐。小時候我總想著,要是你能喊她一聲媽,我們就是最親最親的親姐弟。你從來都不看別人的真心,心裏永遠都是你自己。姐,我討厭這樣的你。你太……”
“住口。”浚澤一口氣說出這些話,我頓時被他氣得頭痛萬分,從小到大,我從未讓祖父失望過,亦沒有做過對不起喬家長女身份的事情,雪姨再好,卻不是我的母親,我又能怎麼樣!他有爸爸媽媽疼愛嗬護,我又有什麼?我揉著額角,看也不看他,指著門說:“出去。”
這孩子與我擰起來,仍自顧說著:“姐,祖父死了,這個家裏你最在乎的就是我,是不是?哪怕祖父一直都不喜歡我。”我抬頭看他,恍惚間似是看見四歲的他滿臉通紅遠遠跑來將緊握在手裏的一束野花捧給我,被我一把推開,他就倔強地仰著小小的腦袋看著我,用那樣審視探問的目光,將所有野花踩碎,說野花讓姐姐不開心,壞。那樣的聰明執著的他,小心翼翼地保護著我的偽裝,我如何也無法討厭。
現在的他已長成比我還要高的少年,卻還是用同樣的目光在看著我,不會再漠視我的偽裝。變的,不變的,總是讓人難以把握。他秀氣的眉微向上挑著倔強地迎著我的目光,終是低下頭走出去,合上門,輕輕說了聲:“姐,生日快樂。”
良久,時鍾響起十二時的報鳴,穿著燕尾服的兔子先生拿著懷表,愛麗絲睜著驚奇的大眼睛緊隨其後。真是疲憊的一天,我長長的呼吸一口氣,走進浴室。
喬氏是祖父一生的心血,跟著時代的發展,商場上幾經起伏,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在歐美幾個國家也有分部,喬家本家子嗣不豐,能用到的人少之又少,祖父的幾位老友參股在其中,趙家、張家、黎家、陳家這四家是最大的股東,對喬氏多年支持,共經風雨。喬氏樹大葉茂,人員上,說些不好聽的,大有任人唯親的趨勢,關係龐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