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朦朧,雨朦朧,樓台山水如同一副水墨畫一樣,瀟灑不羈。
而在那朦朧之意漸自逝去,暖陽透過雲層散發出金芒,人影也在飄渺無定中落下了塵埃,一切似乎有了結局。
湄之回眸時,沒有任何思想,隻是被楊俊那一副似是而非的樣子給迷惑了。
當她再看向橋下,看向那一處雖然未搭戲台卻勝似戲台的地方.
橋下,綠影柳葉中。
楊廣還在發僵,蕭綠漪卻沒有再猶豫一絲一毫,堅定不移的朝湖中心行去。
她走的很慢,發絲在金色陽光下飛舞,看不透的神情,分不清在思索著什麼。
她雖然走的很慢,可卻沒有停過哪怕一瞬,然後由著那湖水沒過腰際,淹過胸腔,到了最後她用力一沉。
黑色的發如一條水蛇竄入水中,消失於水麵,而在那發絲的全然淹沒之時,湖麵上再也看不到蕭綠漪的蹤影。
這個時刻,楊廣卻好似才反應過來,等他看著那最後一縷發絲沉默那一刻,伸手去抓,卻還是由著那發穿過手指滑落出去。
楊廣一慌,再也顧不得想那麼多,不管蕭綠漪說什麼,可今日她覺得不能死。
想到著,同時沉入水底,一把抓著還未飄遠的衣裳,順勢一拉,將蕭綠漪拉出水麵。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楊廣才恍然記起,自己不會遊泳。
這樣一個來回,兩人已經是狼狽的不能再狼狽,蕭綠漪發絲散亂,楊廣周身無不沾染著細碎雜草。
隻是蕭綠漪在半迷半暈之間,微微整眼,看著眼前這個模模糊糊的楊廣,微弱的聲無力的飄出唇際。
“為什麼.要救我?”
蕭綠漪的聲音此時聽來,並不怎麼好聽,輕飄含糊,要專注力極大才能聽清她在說什麼。
可這對楊廣來說,卻似乎不是難事,楊廣沉著依舊沉著的神情,聲也放得極輕。
“因為,你是未來的晉王妃。”
楊廣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蕭綠漪,而是望著天邊金燦燦的太陽,不顧眼睛的不適,有些出神。
很好的理由,很真的理由,可蕭綠漪卻隻做了一個動作,直接暈了過去。
這樣的驟然暈厥,將楊廣原本還在專注出神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抱起了蕭綠漪,幹幹脆脆的轉身,毫不猶豫的走向屬於曆史的軌跡。
遠處有鍾聲在這個時刻響起,蕩蕩悠悠的傳遞到每個人的心底。
有人聽著歡喜,有人聽著愁悶,有人無所謂聽的感官,有人品評著心靈的震顫。
天上的陽光早已隨著烏雲的飄去而發出熱力,橋下的對抗早已隨著風雨的散去而彰顯平靜,而橋上的人也隨著鍾聲的敲響陷入沉靜。
就在這暮鼓晨鍾之上,輕輕鳥鳴之聲中,萬物蘇醒之際,彈指刹那,刹那永恒,已不知靜了多久,安然了幾時。
隻知道,兩人再也沒有打擾對方,不管是湄之,還是楊俊,都隻是看著遠處,聽著鍾聲默然而立。
這一刻,比適才的水墨畫更為生動,隻因美人如水,美男如玉,和著那從兩人周身散發出來的安定氣息,讓時間都仿佛沉澱在這。
隻是當遠方上朝的鍾聲停止,當兩人濕透的衣衫幹透,當發絲重回了那潤滑飄然的姿態,湄之終於出了聲,打破了這清晨最後一次的靜止。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不知覺的,或者是故意的,湄之感觸而發,念叨著後世的名句,過了過矯情的癮。
可念著念著,又覺得矯情到心底去了,就再也拔不出來。
楊俊撫著白玉似的橋璧,清冷微濕的表麵,有著那一場風雨的痕跡,原來並不是什麼都不曾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