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鐸正在打量自己所處的屋子。
進門是一個臨窗大炕,上麵鋪著粗糙的竹席,其上有一個三腿小破炕桌,旁邊整齊疊著一兩套女子的衣服,連個衣櫃都沒有。靠牆的位置,放著幾個壇子,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
他坐的位置,是炕對麵靠背麵牆搭的床板,其上空空如也,被褥被她拿出去晾曬了。
因為顧采薇實在住不慣炕,即使鋪上褥子,也覺得應得睡不著覺,才會有眼前宋鐸不理解的這幕不睡炕睡床板。
地上有一雙木屐,還有兩雙藍底粉花的女鞋,看起來是屋子裏最新的,唯一有亮色的東西了。
真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
“宋……表……表哥,”顧采薇擦把手,從廚房走進屋內。
宋鐸收回打量的目光,又“嗯”了一聲。
“我出去給你借套衣服,一會兒就回來。”
宋鐸打量她一下,梳得明顯偏向左邊的發髻,可能因為在廚房忙活,熱得紅通通的麵龐,眼眸裏跳躍著活潑,傻乎乎地衝他咧嘴笑。
他衡量了一下她出門報信的可能,又自嘲地想自己其實沒有退路。
“嗯。”他惜字如金。
顧采薇這才一路小跑到春花家裏去。
春花家已經吃過午飯了,男人們都去歇晌去了,春花和她三嫂在院子裏刷碗。
顧采薇扭扭捏捏說明來意,並且表示一定會很珍惜衣服,不會損壞。打算送布料的事情,她就沒說。
春花爽朗一笑:“這算啥,你等著。”說完,利落地甩甩手上的水珠,在圍裙上蹭蹭手,蹬蹬蹬地跑進去給她拿衣服了。
“去年我娘家弟弟結婚,給他做的一套,沒上身幾次,別嫌棄。”春花把衣服塞給她,“來客了,家裏有菜嗎?我再去給你摘點菜啊?”
顧采薇感動地都快掉眼淚了,連忙說不用,家裏還有。
春花明顯找出了李四哥最好的衣服,而且看她妯娌在旁邊一直斜眼看的樣子,估計還能跟婆婆告狀,回頭她也得受委屈,可是她一點都沒有猶豫,這份情誼,她隻能記在心裏。
回到家,她把衣服放到床板上,把兌好的溫水用唯一的木盆端進來——這可是她洗臉的盆子,回頭她得去河邊好好刷刷。
“你洗洗,擦擦身子,換上衣服,髒衣服放到床板上就行,”她有些肉疼地把自己的布巾遞給他,“我去做飯,你洗完後叫我,我給你上藥。哦,對了,我還得先去看看我的藥材夠不夠,當歸,白芍,熟地,要是有點阿膠就好了,還得來點清熱解毒的,穿心蓮,大青葉,野菊花……”
宋鐸聽她絮絮叨叨,有點吃驚——她竟然還懂醫術。
顧采薇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出去,把門給他帶上。
宋鐸忍痛把已經沾到傷口上的褲子,硬生生撕了下來,縱使他是錚錚硬漢,一口銀牙幾乎咬碎,額頭上汗珠滾滾而下。
我但凡有命走出去,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廚房裏肉香四溢,骨頭湯咕咕地冒著熱氣,顧采薇哼著小曲,刷刷刷把裏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和著青菜和蘑菇炒出來,“太香了。”她忍不住捏了一塊裏脊塞進嘴裏,“好想再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