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著雪的風從山邊吹來,在他們身邊打了個旋,卷起他的長發。

顧傾城看著他,一頭紮進他的懷中,輕輕的微笑著,眼下,卻是兩行熱淚。

上官玨。

為什麼你要這樣?

在她的記憶中,他是高傲且高貴的,舉首投足間,高高在上,使得眾人看他時像仰望天上的神一般。

尤記得第一次見他,他懶懶的臥在軟榻之上,美得像個精靈。眼角眉梢,全是隨性淡然。

還有那一揮手間的殘暴,卻在不久之後,他的殘暴是因為她,又因為她而輕言放過!

狩獵時,那隻該死的貂兒,隻怕亦是因她而追。

秘林中,沼澤裏,他為救她,置兄長於不顧。

蛇怪口下,他舍命相救!

年夜飯,她隨意而做,他視若珍寶。

鬥獸時,她傷他的心,卻因為她幾句話,再展笑顏。

從何時起,高貴如你,卻低下身子與我平視?從何時起,你的高傲從我麵前消失不見?

從何時起,你不在是性格古怪的少爺,一個眼神便叫人生不如死!

嗬嗬。

你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在這蒼茫白雪中,一跪不起?

除了母親,你又跪過何人?天地,王子,公主,父親,你跪過哪個?

你又為何為了她這樣一個小女奴,一跪不起!

你做的一切,又怎麼逃過她的眼睛。與你相比,她又做過什麼?這樣的你,叫她何以為報?為了再見你,再陪那閻王幾日又算得了什麼?她隻怕,這樣的自己,再也配不上你!

狂風呼吼,冰雪鑽入衣內,帶來的便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她輕輕撫去他額前的發絲,她甚至能聽到他輕輕一動間,那骨骼格格做響的聲音。她緊緊的抱住他,哪怕與他一起凍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也要與他在一起。

他低頭,對她輕輕一笑,笑容中帶著冰雪碎裂的聲音。看在她眼中,卻比太陽還要耀眼,還要溫暖。

時間慢慢的流過,從黑夜,到白天。

雪山之顛,一望無際的白雪中,多了兩個人形雪雕,正以低微的姿勢,仰望雪峰。

“再等等……再等等……”

“哈哈哈……跪了三天三夜!沒想到世間最薄情、最薄性的上官懷仁,竟有你這樣一個癡情的兒子!哈哈哈……老夫是該哭還是該笑?誰來告訴我?誰來告訴我……”

一陣狂笑和張狂的話語,震得整個雪峰震顫起來。

茫茫中,有一白影飛速移來,帶來陣陣罡風,他腳步輕浮,似是踏雪而走,又似踏空而行。所經之處,竟半點痕跡不留。

許久,二人緊緊的握了握對方的手,沒有溫度的淚再一次滑落。滴落在他的手上,瞬間便結成冰晶。

許久,二人緊緊的握了握對方的手,沒有溫度的淚再一次滑落。滴落在他的手上,瞬間便結成冰晶。

上官玨……上官玨……

隻是那人聽不到了,如雕像一般,定格在那,他的眼,一如之前一般,望著峰頂!

三天三夜……三天三夜……顧傾城腦中回旋著這四個字,如刀刻一般,刻在心上!

寒風嘯嘯,冰雪飄飛,女子緊緊抱著凍僵的男子,閉上眼,淚無休止的流下!她看著遠處緩緩而來的老人,眼中的恨,如波濤般洶湧!

好困好困……

她閉上眼,依然在他的懷中,經過三天三夜的漫長煎熬,忍受了三天三夜呼嘯的寒風,終於盼來了希望。

“上官玨!”她猛然睜眼,發現自己置身於浴桶之中。

白霧縈繞,看不清室內景像。唯有一室的藥香,在鼻尖不散。

“你醒了?”霧靄中有人低聲問道,聲音溫和,卻帶著淡淡的疏離。

“上官玨呢?他怎麼樣了?”聽聲音有些耳熟,卻不是上官玨的聲音。她想起身,卻發現身子酸軟,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若不是桶內有東西將她在腰間係住,估計她坐也坐不穩。

“他……”男子頓了頓,卻未再往下說。

顧傾城一怔,“他……還活著嗎?”她小心的,試探著問,生怕答案是她不想知道的。

“沒死,他下山了!”幾聲衣袖輕甩的聲音,隻見濃霧漸散,不遠處的人影越來越清晰。

那人一襲如雪白衣,長發以白色緞帶束住,麵如墨畫,唇若紅櫻,一手執卷醫經,另一手背後,正抬眼看向顧傾城。

顧傾城微微一愣,道:“原來是南公子。”

南水寒恬淡一笑,轉身坐到搖椅之上,眼睛放回書上,道:“再泡三個時辰,便可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