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們簇擁著向園外走去,在她們的身後,顧宛華停下腳步,側過頭定定朝向身後呆若木雞的顧宛菁看去,下一刻,顧宛菁便發現了她的盯視,隻與往日不同,今日顧宛華這眼神卻無端地讓她感到陰寒,不過,她也隻驚了一瞬便回過神來,她向來在顧宛華麵前蠻橫慣了,當下便也不懼,朝向顧宛華恨恨地大叫一聲,“滾!”
隨後她便猛地自一旁奴婢手中的托盤裏舉起酒壺,一仰頭便咕咚幾下灌了幾口,隻是不待酒壺喝幹,下一刻辛辣的酒氣便使得她彎下腰不住劇烈幹咳起來。
此時此刻,顧宛華已是收回了目光,複又朝向花園外邁開步伐。
她知道,今日這刁難,必是她這三姐從中作梗,隻是顧宛菁卻不知,借別人的勢,從來也不該是理所應當的。便如現下此刻,她原想借了司徒小姐羞辱欺淩她,結果卻是作繭自縛。
待她加快步伐趕至後湖邊時,小姐們已是在湖中泛起舟來。
立在岸邊遠遠觀望著幾位嬉笑的貴女,王環穿著打扮在其中是略顯寒酸的,饒是如此,她與其他貴女們站在一處也顯得落落大方。很多時候,她是不苟言笑的,但顧宛華發現,於貴女們之間,她顯是足夠受尊重的。她忍不住想道:她這種人,即使沒有華服美衣包裹,沒有珠寶裝飾,隻憑那一身端正沉穩的氣度便到何處也會受到禮遇的。
無論她出自何原因幾番維護自己,現下她對王環卻是心生了一絲好感的。
眼看著小舟已是行至了湖心,她便自尋了一處草地緩緩坐了下來,方才飲酒時不覺,這時,一陣陣伴著涼意的微風徐徐吹來,她的酒意便被激起幾分,不必去看,也知她此刻雙頰必是通紅的。
此時她倒有些倦意了,緩緩閉上眼,現下她腦中卻是什麼也不願多想,隻想獨自清淨片刻,隻是不到一炷香時間,便聽得遠處一陣喧嘩聲,她便睜眼朝向那處望去。
原來是貴女們遊了一圈湖,已是返回岸邊了。
歎息一聲,她自地上坐起,理了理一擺便朝向岸邊走去。
幾位貴女已是相繼下了船,齊齊圍在岸邊說笑著,這些人中,除去王環,她卻是一個也不認得的,因此見她站在岸邊,卻也無人前來與她說笑。
不過,她卻並不失落,沒有交集,有時便意味著不生枝節。遠遠的立於十步外,她隻靜默地站立著。
許久後,一個聲音朝她說道:“顧妹妹,與我們一同去前廳吧?”
她抬頭看去,這才發覺貴女們不知何時已是簇擁著朝遠處去了,便是王環站在眾女的後方轉身定定看她。
朝那處點了點頭,顧宛華便提步朝她走去,她已是有些習慣於王環的沉默,兩人並肩走著,雖未有任何交流,但比起與旁的小姐一處,她心中卻是自在萬分的。這感覺卻是奇妙,便這般各自靜默著,不須逢迎附和,更不須防備與算計,便是單純的一起行走罷了。
便在此時,王環突然停了步子,低頭看向她,淡淡說了一句:“與你一處倒是自在。”
顧宛華一轉頭,仰麵看向她,四目相對,她回以一笑,“我也是這般感覺。”
司徒府正院現下正是熱鬧非凡,大殿中此時已響起了陣陣歌聲,顧宛華生平參加過最大的宴會便是顧懷遠封爵宴,那日,顧府可謂人山人海,便連鄉親鄰裏,販夫走卒也有著專門的席位。然而貴族設宴卻是門檻極高,今日所來之人,不是身份尊貴的貴族便是才華橫溢的青年士子,廣場上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處的少年們,即使是庶子庶女,家中也是大有來頭的。
望著主殿內影影綽綽的身影,她心下一動,脫口問道:“那首曲子婉轉動情,可有名字?”
王環停下腳步,朝向一處定定望了去,順著她的目光,顧宛華一眼便看見了遠處那個正在朝向大殿行走的一襲白衣。
仍是那一襲簡單的白衣,雖離的遠,顧宛華卻是輕易便在腦中勾勒起他現下的表情,明亮的雙眸直視著大殿,嘴角該是如往常那般不經意便向上勾起,他從不會刻意打扮,卻比場上任何一位衣著華麗的青年更加氣定神閑。
在她呆愣之時,王環沉靜的聲音便自她耳旁響起,“自是有名字的,它喚作《相思曲》。”
顧宛華聞言便是一怔,下意識的,她抬眸朝向王環看了去,卻隻看見她此刻盯著一處迷蒙的眼神。片刻後,她垂眸一笑,再一抬眼,雙眸已是沉靜如水,懷抱著古琴踏入了側殿。
顧宛華久久地凝視著她的背影,待她進入側殿後,才收回了視線,轉身喚來不遠處等候的巧月,伸手接過古琴,輕輕一撫,低低道:“原是為相思之人所奏。”
在她的身側,幾位貴女們已是相攜入了殿內,她垂下雙眸迎了上去,便尾隨在貴女身後自側門入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