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顧宛華便被幾個高壯的家仆帶入一間柴房。
房門一開,她被狠狠地丟了進去。
堪堪扶住了圓柱,她才穩住了身子,破舊的木窗中透來的光線足夠她將柴房看的清楚。
她原地環視了一圈,柴房不大,地麵上有著一道道打掃過的痕跡,顯是被人疏懶地清理過的,靠牆的大半麵堆滿了柴禾,隻餘一小半空置地麵,除此之外,房中空無一物。
她飛快地走向窗邊,伸手推了一推,下一刻,她便對上了一道機警的視線,一個中年男仆立在窗外,警惕地看著她說道:“六小姐莫想離開這處,老爺已是吩咐下來,奴婢們日夜輪流在外看守著。”
她歎了一口氣,蹙起眉說道:“我有些渴了,想喝幾口水。”
仆從閃身不見,不一會,門鎖叮當一響,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形微胖的婆子平平端著一碗水走了進來。
她躬身一福,也不言語,將水往地上一放,轉身便要離去。
顧宛華見狀忙道:“這處沒有鋪蓋,我晚上如何入睡?”
婆子轉身,環視一周,歎道:“這處卻是簡陋,還請小姐稍安勿躁,老爺雖是將您關來懲罰,心中必是不忍的。月前三小姐被關在此處,當夜老爺便心疼起三小姐,著人送來了床被糕點,連隨身奴婢也一並送了來呢。”
話畢,她看了一眼顧宛華,輕輕歎了一聲,轉身出了房門。
門鎖一響,房中登時悄無聲息起來。
顧宛華盯著滿是塵土的地麵看了一會兒,忽然彎起腰,將腳上所穿布鞋脫下並列放在一處,靠著圓柱緩緩坐在鞋麵上。
時間慢慢過去。
夕陽西下時,屋裏便昏暗的幾乎看不見一絲光亮。她起身,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隨後走向房門前,抬手推了推,耳中聽得鐵鎖叮當作響一陣,卻是未有任何人前來回話。
她抿了抿唇,返身退回圓柱下坐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木門才又吱呀響了起來。她睜開眼,外間已是繁星綴起。
胖婆子端著托盤走了進來,“請六小姐用飯。”
她將托盤放置於顧宛華身前,又自身後喚來一婢子,那婢子手中捧著一張薄毯,一床薄被,在婆子的吩咐下,靠著南邊牆角打起了地鋪。
顧宛華定定看了那婢子一時便自地上起身,麵無表情地問道:“爹爹可有說起過要關我到幾時?”
婆子搖了搖頭,“老奴不知。”
顧宛華聽她這般說,暗暗忖道:照現下看來,她的爹爹怕是對她憤恨至極,不肯輕易將她放出去呢。
這般想著,她便也不再惦記了,坐回原處,自身前的托盤中取出飯菜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用過飯,她便走向地鋪,被毯顯是久置的,她方一靠近便聞見一股濃重的黴味,她在鋪前靜靜站了一時,卻是想起白日裏那婆子的一番話來。許久的,她冷冷一笑,抻起被子抖了一抖,便是若無其事地躺了下去。
不一時,外間忽然傳來一個帶著哭腔的弱小聲音,“小姐,小姐,奴婢來看您了。”
她猛地睜開眼,聽出那聲音是巧月,便坐起身說道:“沒事,過幾日爹爹消了氣便會放我出去了。”
巧月聽聞她的聲音抽抽噎噎了一陣,貼著窗紙說道:“小姐再忍一時,奴婢方才已去求了姨娘,一時姨娘見了老爺,定會為您求情的!”
她剛說到此處,遠處便響起一個男聲,“誰在那處?哪個婢子這般膽大,老爺不準探視,速速離去!”
那話音一落,巧月便急匆匆說道:“奴婢先走了。”
她輕嗯了一聲,又緩緩躺下。
先前那個嗬斥聲惡狠狠地抱怨道:“一個個的,還有規矩嗎,眼中還有老爺嗎!已是失了清白身被世子拋棄了的,老爺便是罰她在這柴房裏住上個一年半載的,也是沒什麼話好說的,便是出去了還有人要嗎!”
聲音一點點漸漸消失在夜色裏。
顧宛華直直盯著窗外,月光下,眸子幽寒幽寒的。
燈火通明的大殿裏,趙氏斜靠在榻上,輕抿一口茶水,狀若不經意地問道:“入夜了,老爺可要將六姐兒放回園中?”
“想都別想!”顧懷遠重重放下茶盞,喝叫道:“這一切便是她咎由自取,關幾日柴房已是看在姨娘的麵上格外寬待她了!”
趙氏眉頭微不可查地一蹙,正要說話,便見廊上一個人影匆匆一晃,她想定睛看時,那人影已是出現在了門前。
她與顧懷遠同時向門前看去。
隻見那人影一進門便是撲天喊地地哭叫道:“求老爺夫人寬恕了六姐兒吧,她不過是個半大孩子,便是天大的錯,也不該這般責罰呀……”她斷斷續續地哭道:“那柴房又熱,蚊蟲又多,六姐兒自小也未受過這般大的罪呀……”